他曾对皇宫里这个妹妹鄙弃不已,鄙弃她是先帝作孽留下的。
哪怕如今已得知她与先帝无关,明知她是无辜的,依旧心怀憎恨,直到见到这张与爹娘相似的脸,他有一时的恍惚。
李秉收敛眸中情绪,望着昏黑下来的长路,雨水如注,路途艰辛。
东宫的暗卫最擅按迹循踪,需连夜远离京郊,马车不能停。
容珞还想劝说李秉送她回去,被他一句安静所噤声,车前的两个人都带着佩刀,她不敢惹怒他们。
一夜奔波,车马在风雨中出了京郊才寻到一处破旧的残屋,稍作休整。
容珞瞧着马车外的雨不肯下来。
满是泥泞地面凹洼不平,怕是一脚踩下去,泥水都会浸进鞋袜里,包括裙摆都会湿漉漉、脏糊糊的。
她摇摇头,“这全是泥水。”
李秉本想将她拉下来,抬眸看见她紧皱的眉头,踌躇片刻,转身去马车后面找板子踮脚,果然跟娘一样麻烦。
板子在泥坑里架好后,雨势下得更大了,吹进来的雨珠打在容珞的面颊上,又怯声道:“有没有纸伞。”
李秉面露不悦。
容珞收声,不得不提着裙摆离开马车。
残屋是山中废弃的破庙,两边的窗户只剩半边窗牗,挡不住冷风,破旧不堪。
屋内,另一人已生起火堆。
容珞坐下后感到阵阵热意,冰凉的身子逐渐回暖。
李秉朝她丢过来一个干巴巴的馍饼。
容珞吃下一口后,攥在手里没再动,干糙无味难以下咽。
见她不吃,李秉狭了狭眸:“如此娇气,赶路途中只有这个果腹,若是不吃那便饿着吧。”
容珞只道:“送我回去。”
李秉没有理会她,自顾自地吃着饼,同行的马夫比他跟不好接近,名叫张庸,是个刀疤独眼,给火堆里添柴火。
张庸说道:“还有三天路程,歇完立马就得赶路,劝你还是睡上一觉。”
他讲完抱臂躺下。
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早。
山野树林,多的是禽兽爬虫,李秉不作休息,守着火堆不灭。
容珞隔得较远,侧身蜷缩着。
两个男人在旁,她怎敢合眼,听着李秉用短刀削着干柴的声响。
良久之后,雨水渐渐稀疏转小。
清冷寂静,细微的声响夹杂在鸟啼中,像是人的脚步声。
李秉持着的短刀放缓,有所察觉的他正想踢醒张庸,风中已传来箭刃划破空气的破音。
一支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从破旧窗牗间飞射进来,正中李秉的左肩——
突来的变故使两人大惊失色,张庸赶忙爬起身,而这时整座残破的庙屋,已被几名黑衣蒙面的暗卫围堵起来。
山野百尺之外,骏马车厢。
高骑于黑马的男人手持金弓箭羽,冷冷凝视着残窗内被一箭射中的李秉,正是本该身处东宫的太子万俟重。
第48章大婚临近,谁也不能带走你……
李秉神色吃痛,顾不上鲜血直流的肩膀,试图将容珞擒拿过来为质,一把短刀劈过来截断他与容珞的距离。
蒙面的黑衣暗卫将容珞护于身后,张庸还想将人夺回来,被其余围堵而来的暗卫以刀刃抵住喉管,动弹不得。
短短几刻,两人皆被制住。
李秉环视潜进破屋里的四名暗卫,皆是满身湿透,如同从水里爬出来一般。
估计已被他们追踪许久,整夜不停的大雨遮掩李秉的行踪,同时也掩盖着他们。
而容珞被吓僵在原地,尚分不清突来的黑衣人是敌是友,护于身前的暗卫脱下蒙面,半跪行礼道:“姑娘受惊了。”
容珞逐渐反应过来,她见过他们,此前曾在太后的行宫被他们敲晕脑袋,捂捂后脖颈,可别想再打晕她。
此时破屋之外,传来铁蹄踏近的声响。
众人循声而视,挺拔颀长的男人一跃下马,弥漫着迫人的幽幽寒气,快步走进来。
看清面貌后,容珞眼眸微亮。
欣喜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
惊惶不安的心绪随之松缓,下意识朝太子的方向倾步,但顾及在场的一众外人,忍住投向他怀抱的冲动。
万俟重一眼望见神色微怯的容珞,他眉宇沉凝,示意属下把她带至身旁,从上至下察看是否安然。
李秉气虚恹恹地开了口:“她没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