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纪言不知道自己现真相的那一天是如何度过的。
他只记得,那本被刻意藏起的工程档案里,白纸黑字写着——“西山峡谷公路坍塌事故:炸药用量标,建材质检造假。”
十岁的他,记忆还困在那个崩塌的午后。
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哭嚎、濒临崩溃的尖叫、混杂着绝望的怒骂;眼前是拧成麻花的钢筋、碎成齑粉的水泥块,还有被厚重碎石压得变形的尸体。
十七名修路工人被活埋在冰冷的石堆下,五十八个村民没能躲过这场劫难,近百个家庭在一声巨响里,碎得连拼凑的余地都没有。
而这一切,本可以避免。
这不是天灾,是彻头彻尾的人祸,是一场用权力和贪婪精心策划的谋杀。
当地小学的围墙被震塌,砸伤了三个孩子;百姓的房屋开裂,老人跪在废墟前哭嚎。
愤怒的村民将矛头指向了沈纪言的父母——他们骂他是“灾星”,根本不是所谓的“福星”,甚至忘记了曾经从他身上获得的好处。
“都是他!都是这个灾星害的!”
“什么福星?瞎指点修路,害死这么多人,他就该跟着一起埋了!”
“打死他们!让他们偿命!”
沈纪言的父母被愤怒的人群围攻,最终,在心力交瘁下丧生。
而这一切,正是始作俑者希望看到的。
周厅长、陈道士、王处长、孙检察长、李县长、宋家……名单上的名字每一个都罄竹难书。
他们从不在乎多少人死去,不在乎多少家庭破碎,只在乎自己的家族能不能在新政局里站稳脚跟,能不能靠着所谓的“气运”再攀一层。
他们的家人是家人,老百姓的家人……不过是累赘。
他们为了在新政局下站稳脚跟,为了所谓的“家族气运”,不惜以人命为筹码,下一盘血腥的大棋。
从荒诞的“问童”仪式开始,到为了争夺沈纪言这个“福星”布下天罗地网,他们一边贪恋他身上的“福运”,一边又怕这份能力终有一天会反噬自己。
反复算计后,他们选了最稳妥的办法:让宋家来领养他。
先逼死他的父母,再以“救命恩人”的姿态出现——这样,失去一切的沈纪言,才会对宋家感恩戴德,心甘情愿成为他们掌控“福运”的工具。
于是,宋司铭找到了沈纪言的远房叔伯,递上一张二十万的支票,笑容意味深长:
“一定要好好‘照顾’他。”
叔伯收下钱,看着宋司铭的眼神,心领神会地点头:“您放心,我一定给您办妥!”
饿他、打他、关他,让他对“救命恩人”感恩戴德。
——因为没有磨平心智的沈纪言,不是宋家想要的“福星”。
当宋司铭从柴房里抱出奄奄一息的沈纪言时,男孩已经瘦得脱了形,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。
宋司铭摸着他的头,语气温柔:“别怕,以后宋家就是你的家。”
沈纪言呆呆地看着他,眼泪无声地往下掉。
他以为,自己终于得救了。
可他不知道,这是一场庆功宴。
属于真正的恶魔们的庆功宴。
庆祝他们成功捕获了“福星”,庆祝他们即将飞黄腾达的未来。
宋家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,宋司铭牵着他的手,向每一位来宾介绍:“这是纪言,我的养子。”
那些人的眼神里,有探究,有贪婪,有算计,唯独没有怜悯。
他们笑着摸他的头,夸他“聪明”、“懂事”,甚至有人偷偷掐算他的命格,眼里闪着精光。
年幼的沈纪言不懂这些,他只是怯生生地站在宋司铭身边,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家。
宴会的角落里,周厅长端着酒杯,低声对宋司铭笑道:“老宋,这孩子……真能带来福运?”
宋司铭抿了口酒,意味深长:“当然,不然我们费这么大劲干什么?”
周厅长眯了眯眼:“可别养虎为患啊……”
宋司铭轻笑:“放心,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。”
他们得意地以为,这盘用人心和人命下的棋,自己已经是稳赢的一方。
却不知道,命运早已埋下复仇的种子。
宋家如愿以偿。
自沈纪言踏入宋家门的那天起,这个家族的运势便像被按下了快进键,一路扶摇直上,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。
宋司铭从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,一路高升,短短几年便坐上了厅级位置,手握实权,风光无限。
他的妻子原本患有严重的肺病,常年卧床不起,却在沈纪言一句“您会好起来的”后,奇迹般地康复,连医生都啧啧称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