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明远站在院门口,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包袱带子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四十三岁这年,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行事——让女儿女婿先行回庄,自己却半路折返,只为问一个可能让他心碎的问题。
"您怎么回来了?"红姑的声音微微颤,手中的长剑反射着刺眼的阳光。
苏明远清了清嗓子,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他这一生经历过战乱、饥荒、丧妻之痛,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忐忑不安。"我落了些东西。"他最终干巴巴地说,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红姑怀里的小满身上。
小满被说话声吵醒,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。在看到苏明远的瞬间,小家伙竟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,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向他挥舞。
红姑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。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,却又怕弄疼她,连忙放松力道。"什么东西这么重要,值得您专程回来取?"她强作镇定地问,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几分。
苏明远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进院子。他的腰伤在阴雨天总会作痛,此刻却浑然不觉。"这个。"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帕——正是昨日苏月禾擦泪用的那块,"月禾那丫头落下的。"
红姑的表情明显一滞。她认得那块帕子,上面绣着月禾最爱的梨花。但为了一块普通手帕特意折返?这不像是苏明远会做的事。
"就这个?"她轻声问,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。
苏明远没有立即回答。他缓步走到石桌旁坐下,动作因长途跋涉而略显迟缓。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"红姑,"他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,"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"
红姑怔住了。她没想到苏明远会突然提起这个。"不记得了,提这个作甚,"她轻声回答。
见她不愿意多说,苏明远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。
"我。"苏明远摇摇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"我记得,虽然那时的你,拿着匕冲着我们,但是我当时心中却是有几分震惊与佩服的,一个女子身在乱世中面对险境依然如此坚强从容,实在是叫人钦佩。"
红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她当然记得那一天——她原本救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躲在了破旧的砖窑中躲避那些乱兵,没想到他和月禾他们会突然闯入。
"您记得?"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。
"记得。"苏明远苦笑一声,"那时我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,又逢流民肆虐,为了月儿和青儿能够活命,我同意了阿野的提议搬到了山中,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到了山里依然不太平,我们只得再次搬家,那砖窑是我年轻时去过的原以为没人知道,不曾想竟然在里面见到了你。"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石桌边缘,"后来在玉兰县再见你时,我心中更是敬佩,我知道若不是有你相帮,月儿她一人断难将密信送进城内的。"
红姑的心跳得厉害。她从未想过,原来他那么早就注意到了自己。"所以您收留我,是出于愧疚?"
"一开始是。"苏明远坦率地承认,"后来"他的声音哽住了,突然话锋一转,"你知道我为何要给月禾取这个名字吗?"
红姑摇摇头。她隐约听庄里人提过,苏月禾的名字与亡母有关。
"她娘生她那天,正值秋收。"苏明远的目光投向远方,仿佛穿越了时光,"我在田里割稻子,邻居跑来报信时,我看见一轮明月正悬在稻田上。"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,"月禾她娘说,就叫月禾吧,月光下的稻禾。"
红姑静静地听着,心中泛起酸楚。她早知道苏明远对亡妻情深义重,这也是她始终不敢表明心迹的原因之一。
"她走后,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"苏明远突然站起身,走到红姑面前,"直到遇见你。"
红姑猛地抬头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小满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,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心跳。
"红姑,"苏明远深吸一口气,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,"若是,若是还有机会你愿意随我回去吗?"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红姑的脸瞬间失去血色,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。她怀中的小满却在这时突然向前倾身,一把抓住了苏明远的手,啃了起来。
这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。苏明远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,动作竟出奇地熟练。
红姑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。她转身想逃,却被苏明远一把拉住。"傻丫头,"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,"你以为我回来,真的只是为了那块破手帕?"
红姑僵在原地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她感到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,替她擦去泪水。"那晚你为什么不告而别?"苏明远问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,"如果我早知道"
"你说了要为月禾娘亲守一世的,我。"红姑哽咽着说,"我敬佩这样的感情,更不愿意亲手破毁这样珍贵的情感。"
苏明远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。"我,我知道,月禾娘是我这一生最珍爱之人,她跟着我没有享过一天福,生了青儿早早便娶来了,有时候我时常后悔,悔恨若不是自己,她或许不会那般早就离开人世。”
“月禾说她娘亲临走前留下话,叫我再找一个人好好的过活,开心一辈子,不想见我孤独终老。”
“可是,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,所以我····”
红姑怔住了。她从未见过苏明远如此激动的样子。那个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,此刻竟像个年轻人一样面红耳赤。
"那那您为何"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"因为我,我是个老顽固。"苏明远苦笑一声,一手抱着小满,一手将红姑拉进怀里,"我以为我配不上你。"
红姑在他怀中僵住了。她从未想过,原来他们都在自卑,都在退缩。"我以为"
"她是我的过去,可能我这一生都忘不了她。"苏明远轻声说,"所以我心中对你有愧,只是见你伤心离去,我心中悔恨不已,是我,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月禾她娘,若是,若是你愿意,我····"
“我愿意。”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红姑的心防。她紧紧抓住苏明远的衣襟,哭得像个孩子。小满被夹在中间,不满地"咿呀"抗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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