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珏可不惯着,他虽不是刻薄之人,可奈何魏施这人作死,所以他的回话自然也不客气,“有劳大金大人惦记,只是本官隶属太子手下,与大金大人乃是同级,魏主事不过五品之身,大金大人派你来与本官说话,恐怕不妥。”
这一番言语,摆明了是把魏施放入眼中,魏施一听果然沉下脸色,他敷衍着朝苏珏拱了拱手,语气也刻薄了起来,“大人好见识,小人的确不配与您说话,小人这就回去复命。”
说罢,魏施头也不回的离开,苏珏也不让人送他,而是直接将目光放到木风与桂平的身上。
“方才魏主事过来,你们为何不来通报?”
一听苏珏是为这事兴师问罪,桂平是半句话也藏不住,“回大人的话,魏主事背靠大王的同族大金氏,又是备膳司的主事,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我们根本拦不住他!”
“你们怕他?”
苏珏敏锐的捕捉到桂平语气中的愤愤不平,看来这个魏施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,底下人畏惧也是情理之中。
“不是怕,是膈应。”木风叹了口气,语气里尽是无奈,“我们原本都是备膳司的,平日里关系也算不错,但他生性贪财,又见风使舵,拜高踩低,我们渐渐就不再和他来往,后来备膳司被大金氏接手,里面就有他的掺和,他的主事之位也是这么来的。
这人当了主事后更是肆无忌惮,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不知为何,木风对眼前新上任的鉴查使有一股没来由的信任,有些话也就不再藏着,而是摆在明面上来说。
“好,我明白了。今日之事念在你们两个是初犯,就罚你们两个每人五钱银子,若是日后有了成绩,这钱再还给你们。”
“谢大人!”
这是苏珏上任的第一天,认识了木风六人,还让楚越送一些仆役来收拾洒扫,期间略微收拾了一下某个不长眼的倒霉蛋。
待他第二日再来时,府衙已焕然一新。
上任第二天,苏珏慢悠悠地带着小苏元将胡地的各个府衙走了个遍,偶有带着银子过来套近乎的大小官员,苏珏来者不拒,全都笑着收下。
特别是备膳司,他特意与魏施打了个照面,见他们今日新买的食材不错,魏施极有眼色的派人往侍中府送了一份。
当夜,这份礼物被悄悄分成两份送至太子与金元鼎处。
时分,太子派人带着旨意和一柄他平日里用的佩剑来到侍中府,算是给了苏珏生杀予夺的权利。
上任第三天,苏珏向太子和金将军要了各地各司的账册记录,连同陶庄几人一起查验校对。
上任第四天,苏珏本应上朝,但他称病未去,反而是抽出时间回了学堂两个时辰。
从学堂出来后,苏珏又让小苏元暗中跟着魏施。
午夜时分,小苏元从窗户进了苏珏的房间,将他这一日所见全都画了下来。
不过短短五日,他便做了许多事,但这还没完,他还有更多的事还未完成。
……
许是上天也多愁善感起来,干旱了个把月的西楚又落了雪。
可这雪却不合时宜。
长安宫城中,也是愁云密布。
南仪夫人病了,病得很重。
满地的雪,白纷纷地干净的有些过分。
张皇后自长乐宫缓步而出时,天色已经沉沉暗了下来。
细密的雪簌簌而落,而后北风渐起,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,映着殿前内侍手中所执的一点灯火飘飘回旋。
她忽然就想起那年南仪夫人初得幸于陛下的样子。
那时她大概不过及笄之年,宫宴上一曲剑舞动四方。
舞毕后,南仪夫人盈盈出列,笑意娇俏,极尽鲜妍:“臣女见过陛下,见过皇后殿下。”
彼时她端正坐于皇后位上,面色肃然无波,只一丝余光瞥见御座上的人。
彼时,他还是她认定的夫君。
见他眼中笑意渐深,温言向南仪夫人道:“寡人认得你,你是梁州王送来的美人,是吗?”
额前垂下的红宝坠子一晃一晃地,仿佛直扎进她心底,刺得她眼仁生疼,疼得逼出了些水意来。
她不动声色地微垂双眼,压下那一点难以言明的酸涩和苦痛,再抬眸时眸中已又是一潭静水,语气亦平和:“姑娘一舞如流风回雪,有惊鸿之态,果然极好。”
桃李出深井,花艳惊上春。
那之后的盛宠,便是宫里宫外皆知之事了。
她有一瞬的失神,而今,也有十数年了罢。
这一场雪来得急,去得倒也快,第二日晨间时,外间雪已停,日光扬扬漠漠地自覆窗纸间洒进来。
张皇后梳洗毕,唤了夏邑过来来,细细问起南仪夫人的病况。
夏邑垂首回道:“南仪夫人还是昏昏沉沉的,时断时续地烧,起初还与陛下说上几句话,后半夜便开始说些胡话……
陛下守了半夜,晨起便上朝去了。”
张皇后略沉吟,便吩咐夏邑取了披风,要去看看南仪夫人。
夏邑低声劝劝:“皇后殿下,南仪夫人怕是神志不大清了,昨日说了不少犯忌讳的话。
奴婢着,陛下当时脸色都变了……今日外头又雪路难行,殿下若心里头不好受、不愿听那些胡话,便让哦奴婢带了补品之类的走一趟罢,回来再向殿下禀明。”
张皇后淡淡道:“既是胡话,有什么要紧,本宫又怎会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