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屋内,火星噼啪响。贺尧川扔几个红薯进去,现在正好烤熟。他掰开一个,跟林榆一人一半。
周淑云把笼屉搬上车,“拿在路上吃,今天最后一天出摊,别让客人等,”这一天天的,都要操心。
孙月华有身子,不能在路上颠簸。今天全家出去买年货,小溪和贺尧山都要跟着一起。
老爹贺长德不爱县里的热闹,摆摆手就不去了。家里好几十只鸡,有他看着也放心,不然留儿媳妇一个人在家,周淑云心里不踏实。
贺尧川吆喝一声赶骡子缓缓上路,往骡车上盖好油布,他们裹着毡帽,雪花都落在帽子上。
穿过村子时,远远的,贺家大房躲在门缝里看。看到贺家的骡子,她眼里直愣愣的。
今年没收成,全家都饿肚子。昨天老三回来要钱,她手里实在没钱了。
“儿啊,要不这学,咱不念了。三年都没考上……”赵春花央求。
“糊涂短见,贺长顺说教:“这都是要孝敬夫子的,夫子都说了,以我的才学,肯定能飞黄腾达!”
赵春花身子骨越来越差,躺在床上整天咳嗽。郑彩凤嫌弃她,每天送完饭就离开,没进来看过一眼。
贺家牵着骡子路过时,两个孙子没往这边看一眼。叫她产生一些自疑,是不是从前做错了。
可瞬间就打消这种念头,她没错。
三个儿子中,就数老二最不像她,不如老大嘴甜,又不如老三会读书,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儿子。
赵春花如何想,贺家二房没人想知道。
他们走在路上,遇到不少同村人,都笑着点头打声招呼,或是同路前行。知道贺家日子好起来,殷切热络的人不少。
“满哥儿应了,年后就来做工。我带他做两天,他勤劳能干,肯定能做的好。”林榆忽然想起这回事。
贺尧川点头:“这样也好,我听张大说,陈老板商队很忙,难得回家一趟,他也怕满哥儿多想。手里有件事做,日子就能踏实。”
“是这样。”林榆道:“工钱三百文,等他做一段时间,再给涨五十文。”
三百五十文,是不小的数。别说是乡下的哥儿,就算在镇上,也没几个妇人夫郎能赚这么多。
满哥儿全家都高兴,儿子儿夫郎都能赚钱,家里隔三岔五就能吃上肉和鸡蛋。
今天腊八节,没想到人这么多,还不到晌午,他们就早早收摊。
将近年关,云水县忽然热闹起来,大街小巷都是人,走在路上彼此挤来挤去。
城外有骡棚,就不牵骡子进去,只把钱财带在身上。给十文钱,自然有人看管。
刚进县城,小溪就拉着他娘四处看:“娘你看,有杂耍。还有耍猴的,他们都给赏钱呢。”
县里人日子富裕,随手就能洒几个铜板,也有人洒银子的。耍猴的赶紧点头道谢,捡起银子揣在怀里,被别人捡走可不值当。
继续往前走,有人支摊写对联,摊前队伍排起长龙。他们不识字,只知道对联都是寓意好的。
“过年就是热闹,”周淑云看的挪不开眼。
街边还有卖糖人的,林榆拉贺尧川过去看看。糖画出神入化,今年是龙年,为避讳皇帝,糖化老人只画蛇。
“要哪个,我给你买,”贺尧川掏钱。
林榆看的喜欢,小兔子小老虎都拿一个,給溪哥儿,给娘和大嫂,他和大川一起吃。
旁边小娃娃馋的掉口水,拉着他娘不肯走。大过年的,他娘打孩子打够了,今天就不打了,摸两文钱不情不愿买一串。
随随便便逛一圈,周淑云道:“我和榆哥儿买吃食,大山大川去置办灯笼桃符……若是有爆竹,也买些,对联窗花也别忘了。”
她絮絮叨叨交待,贺尧川一一记下。
分开后,两边都先坐下吃饭。街边有家汤饼铺子,林榆跟周淑云溪哥儿一人一碗,羊汤配白面饼,饼吸足了汤汁,吃进肚里瞬间暖和。
另一边,贺尧川贺尧山买张大饼,站在街边两口吃完。他俩任务繁重,又是爆竹又是窗花,过年走亲访友的年礼也得安排上。
路过一家首饰铺,生意正红火。贺尧川停下脚步,不知道该不该进去,里面都是姑娘哥儿。
“大哥你等我片刻,”他还是匆匆跑进去,在柜边挑挑选选。
贺尧山等了很久,看见二弟手里拿着匣子出来,便笑着打趣:“买什么好东西了,送榆哥儿的?”
贺尧川不肯说,把匣子紧紧握在手里。
一家子在城外高高兴兴回合,手里大包小包,脸上喜气洋洋。
今天去了陈家,恰好陈老板不在。他俩把年货交给陈婶,一份心意算是送到了,年后少不了合作。
……
洗洗手,一家人围在烘了炭火的灶房做腊八粥,还没开始过年,已有过年的氛围。
洗好的萝卜切丁,白萝卜胡萝卜分开。豌豆花生米、腊肉豆腐干必不可少,再凑一样面条节和大米,八样便齐全了。
周淑云挥锅铲翻炒,炒香食材再添水煮,“火小些,一根柴火就够了。”
林榆坐在灶台后跟孙月华烧火闲聊,闻言抽出一根柴火。
“小榆,你出来帮我看看。”
贺尧川在外面喊他。
趁今天闲暇,家里三个汉子铺新瓦扫灰尘挂灯笼。一共三个红灯笼,每间卧房外都挂,对联也要贴。
贺尧川往对联背后刷浆糊,怕贴歪迟迟没下手,站在凳子上等林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