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人,自家阿姐也确没有料事如神,猜恶人如烹小鲜。
因为,下一瞬,五郎亲眼见到了那团黑影颤颤巍巍的迈步,停在了地上那道黑白阴影的分界线旁。
那黑影挣扎着俯下身去,捡起了钱袋子,而后,便以五体投地之势,将头牢牢磕在了地面之上。
那汉子仍然在哭,可这回说出的话,却几乎让五郎几乎魂飞魄散——
“余小娘子我替狗蛋谢谢您。”
“我去参军,我得了您的银钱,一定去参军,等我回来,等我能有本事,我一定将那些奸污狗蛋的畜生全部杀了!”
寥寥数语,触目惊心。
原先还蹙着眉的余幼嘉缓缓,缓缓松开了眉眼,容色俱消。
一片死寂之中,余幼嘉终于又想起了那日,在客栈里碰见狗蛋时的场景。
那是在二楼。
余幼嘉刚刚才听客栈的伙计说过,那是掌柜的给他自己留的房。
狗蛋从那间房中出来,红着眼,捏着早已破损的糖人神色匆匆,所以才撞到的她。
那日
那日破损的只有糖人吗?
为什么,为什么想不起来呢?
余幼嘉苦思冥想,却终也只得一片空白。
一片死寂之中,伏地而拜的张三仍然在哭,男人的哭声其实没什么啜泣,只有呕哑嘲哳的抽吸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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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三死死捏着钱袋子,像试图捏住狗蛋最后一口生气:
“余小娘子,这世道,真的好苦啊我这辈子除了家人,也就只遇见了你这么一个好人”
“多谢你给我指路,若我往后有成,一定报答于您,若我身死成鬼,也尽力为您挡灾杀鬼,下辈子还给您当牛做马”
“这窄巷又昏黑又脏臭,您二位还是别进来了往大路走吧。”
这窄巷又昏黑又脏臭往大路走吧
这句熟悉的言语令余幼嘉略有晃神。
她想了片刻,才想起来,这句话原先竟也是张三对她说过的。
那时的他也是站在脏巷中,生怕余幼嘉染污,所以赔笑着希望余幼嘉往大路走。
而如今他跪在脏巷中,仍然希望余幼嘉往大路走。
大路,就是道路吗?
不,不是。
这说的,分明是善恶之分,也是光与暗之别。
日头没能撒进巷口里,所以他只能穿着血衣,隐没在黑暗里。
而他,觉得余幼嘉和五郎,始终能站在光明里。
余幼嘉轻轻吸了一口气,以极快的度摸遍了全身,确定没有更多的银钱之后,迅打开两个果盒,将内里的糖果统统取出,裹上地上稍干净些的雪,包在帕子中,又丢进了黑暗里:
“说报答太久远了,你得先活着,旁的我也没有,你吃些糖,有了力气就想办法避着官兵离开崇安罢。”
“你的哭声有些大了,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人。”
黑暗中的哭泣声慢慢止住,那一袋子糖,又换了一个磕头。
再无其他可帮的,余幼嘉拉着五郎就要离开,哪知这回,原先一直拉扯着余幼嘉要走的五郎,反倒是望着窄巷愣神,脚下一步未动。
余幼嘉回望而去,就见五郎以极快的度脱下了外衣,中衣,甚至还脱了鞋,扯了袜,将那除了明显不合张三尺寸的鞋子以外的其他衣物团成一团,又摸出怀中的公验,跑到了明暗交界处,将那些东西都交到了张三的手里。
或许是冷,或许是害怕,又或许是别的什么。
五郎整个人都在颤抖,牙关出咔嚓咔嚓的响动声。
他道:
“这是我的公验,只要捏把黑灰将上头年龄糊住,再小心些,你肯定能顺利出城给你,你快走罢。”
纵使张三已经心如死灰,看着这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小郎君如此做,仍然是吃了一惊:
“那小郎君你怎么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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