愁。
五郎,愁。
而愁的原因,无非就是为了那么些事情——
“我原先向你订做家中后门时,你曾说过,那个尺寸只要二两三钱!”
崇安县内,五郎站在木匠铺子前,脸色通红,试图争辩:
“我当时将定金给你,你说要等上几日,等就等本也没什么,但你如今要涨价,怎还涨得到几日前定好的契!”
“为何我今日来找你定新的门窗,顺便拿之前订的门,你却说还得再给你补三两”
三两!
不是三钱,也不是三文钱!
那价格差别可真的太大了!
五郎整个人气的抖,努力摆出自己所认为最恼怒的表情:
“哪有这样的道理!”
他自觉自己的质问已经是疾言厉色,殊不知他人小言轻,落在旁人眼里,连丁点儿水花都没激起。
那正在钉门的木匠老师傅扫了他一眼,挥手找来自家徒弟,嘱咐道:
“他既不肯补,你就去拿一两银钱还他。”
五郎到底是年轻,哪里见过这架势,顿时傻眼:
“门我还是要的!”
“你,你怎么能这样,亏我还想着既已在你这里订过一扇门,便再找你做生意”
老师傅不欲和小孩多言,挥了挥手,显然已经不愿意做这生意。
身着粗葛衣,身形干瘦和五郎差不多的小徒弟,倒是在递银钱时,多劝了几句:
“小郎君,现在外头木材涨价涨的厉害,断断没有从前的价。”
“再说你先前只是下了一两定金,又没有给正价,涨一些不也很正常吗?”
“咱们已经算是极厚道的人家了,不然依现在木材涨了两倍多来算,只怕那一扇门就要涨到五六两,若不是你先前给了一两定金,哪能让你补上三两,用四两银钱就带走?”
五郎性子本就绵软,被这么一劝,原先脸上强撑出来的几分怒意也化为了犹疑:
“木材,涨价?”
那约摸十三四岁,面容清秀的小学徒四下看了看,眼见师傅没注意他们的动静,才道:
“对呀!涨了两倍还多!”
“我们今早刚刚去收过木材,城外到处都是伐林锯树哄抢木头的人,有些人成群结队的伐树,劈砍运送,有些人就抢别人带不走的木材当场卖成钱,但卖掉的银钱又遭流民哄抢”
“外头别提多乱了”
五郎闻言,神色骇然,想要深究缘由,可话未出口,却再次想起了自己先前与嘉姐的那一场对话。
世道,就是如此了。
五郎默然,沉默几息,到底是将对面小学徒手中的银钱推了回去,躬身作揖:
“是我原先想岔了请二位勿怪。”
“门既已经做好,那我还是要带走的。”
五郎忍着心头难受,付了银钱,又留下了自己所需的另外几扇门窗尺寸。
这回,那须略白,身形孔武的木匠老师傅倒是终于开了口:
“木材价涨得太快,最好还是一次将银钱结清,我便可当日一次采买好,慢慢做,不然若是想到什么补什么,后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涨。”
五郎本就只带了五两银钱出门,此时手里捏着无论怎么看都不够的二两银钱,一时间有些尴尬:
“我得去等我阿姐回来,拿个主意”
木材猛涨,如此一来,这几扇分外需要精工细作的门窗价格便越高,二姐现在管着家中琐碎事,手头有银钱不假,但真要做决定,将银钱一次性全给出去,还是得等嘉姐话。
五郎年岁小,说出这样的话不奇怪。
大小两个木匠便也只是点头,五郎迷迷糊糊的出了门,走了数十步,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他这声叹息极长,极为难受,被人听去,后脑勺便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。
五郎堪称被揍出了反应,下意识抱住脑袋,喊道:
“嘉姐,我错了!”
等等,等等。
他都还没看清楚是谁,为什么喊嘉姐?
况且,况且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?
但是下一瞬,五郎便知道自己喊得没错。
因为,余幼嘉拎着五郎后颈的衣服,出了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