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事为何总是如此呢?
只可惜,这问题,他问不出来,余幼嘉也不知道如何答。
她以一种几乎冷血的冷静,拎起一时间恍若被魇住一般,死死咬着牙,明显有些神志不清的五郎,狠狠甩了五郎一巴掌。
五郎受痛,方想起得呼气,他大口大口喘着气,好半晌才终于像是后知后觉一般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:
“眉骨处的伤是我爹在抄家时官兵动手磕伤的,肯定就是阿爹和伯父,其他人没准就是余家同被流放的旁支男丁怎么办呐!”
从前虽然天各一方,可到底知道还活着,总归是心里有个念想。
可如今,眼见着崇安终于好了些,日子没准也能天天好起来。
但怎么就,怎么就
五郎腿脚一歪,再难被余幼嘉牵引,跌坐在地嚎啕大哭。
余幼嘉深知此时一两句宽慰无用,索性没有开口回话,只是松开对方的衣袍,迈步朝那还趴在地上呕吐不止的中年汉子走去。
李老爷子勉强给他灌了半碗泡着烙饼的粟米汤,他才稍稍又好一些,余幼嘉蹲下身,问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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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周氏呢?”
既知大老爷与二老爷已死,那去寻余大老爷的周氏呢?
疯癫之后,她又如何?
中年汉子稍稍缓过神,可精神头却是仍然萎靡不振,他有些麻木的抬起头,看向余幼嘉。
余幼嘉能清楚的看到他因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而遍布血丝的双眼,也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言语。
他说:
“被官兵们顺手杀了。”
顺手,杀了
纵使天生绝情的人,也得仔细想想才能想出如此残酷的言语。
可偏偏,说出这句话的人,既不绝情,也不冷酷,只是陈述。
而陈述里透露出的悲哀,便足以让人颤动。
如渊沉寂之中,余幼嘉忽然就有些想笑——
她想笑,糊里糊涂,害人害己的周氏终于还是死了。
她想笑,周氏不惜抛弃亲女,无视劝告而去,却连余大老爷最后一面都没见着,都是她活该。
她想笑,周氏不听她所言,果然到最后只能命断他乡,到最后连尸骨不知何日何时消失无影无踪,无法收殓,无法魂归故乡
余幼嘉想笑很多,很多。
甚至也想笑笑周氏这一辈子碌碌,除了对余大老爷有真心,其余时候,也没有过一个知心人,更片刻也没有追寻过自己想要的东西
但到最后,余幼嘉也没能笑出声。
或许,是因为中年汉子刚刚所说‘顺手’中,所带的悲凉之意。
或许又只是因为她如今皮肉下仍流淌着一半周氏的血。
无论周氏待她如何,她也无法再听到死讯时牵动嘴角。
余幼嘉只是沉默站着,脸上神色无悲,亦无喜。
好半晌,才意识到一件先前从未意识到的事情——
苍生寂寂,冬也封喉,春也封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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