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柏娅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从前看在婆家面子上也算给他面子,如今两个人夫妻感情更淡,只怕是已经各玩各的。
程茗担心赫惟羊入虎口,第一天上班就亲自去接,捧一大束郁金香在公司门口等着,还给赫惟点了杯热牛奶。
晚上喝咖啡奶茶影响睡眠,赫惟现在朝九晚六,不可以再熬夜了,程茗难得细心。
第一天上班,又是关系户,直属领导周姐几乎没给赫惟安排工作,上午就是填写入职信息,领取办公用品,教她熟悉钉钉上面的财务板块,以及一些日常工作的提醒。
中午财务部除了总监以外,她们四个女孩子一起在公司附近吃了午饭,每人端着杯咖啡回了公司,午休加聊闲天直到下午三点才各自开始干活。
赫惟和周姐工位挨着,见她面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喝冰美式,埋头整理发票,赫惟仿佛看见十年后的自己坐在那儿,
不过周姐这人也工作一会儿歇一会儿,摸摸鱼,说公司氛围随和,老板是女性宽容大度得多,还提倡劳逸结合,抵制加班。
因此赫惟也不避嫌,用电脑端登陆了微信,回答程茗的无聊问题直到下班。
程茗没说要来接她,还一个劲儿地抱怨老师网课上得不行、说京市近日多雨,让她下楼前先看清楚外面雨停没停,记得带伞。
这几句话,估计他憋得挺难受,从前要是去赫惟学校找她,他总是人还未到就先画好大饼了,藏不住半分惊喜。
没想到疫情在家困久了,反倒把他性子给磨得沉稳了些。
赫惟深感欣慰,又难得不需要演出惊喜,她拿着伞的手顿了顿,没有将伞撑开,转身和两个同事打了个招呼,朝程茗小跑过去。
“不是林总开后门招进来的实习生么,怎么有男朋友?”同事们纷纷侧目,八卦起来。
周姐冷哼一声,“林总人家还有老婆呢,谁规定走后门进来的就一定是小三了,你们这么厌女?”
师傅维护徒弟,理所应当。
赫惟误打误撞,遇上了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引路人。
赫惟今日穿了件薄绒卫衣,下身穿了条阔腿裤,头发披散着,脖子上挂了副耳机,说自己走的是电竞风。
程茗作陪,也穿了卫衣和同色系的工装裤,两双长腿步调一致地从写字楼下往停车位方向走,虽都戴着口罩,但还是不难看出两人的颜值气质登对。
程茗一手撑着伞,一手让赫惟挽着,笑得像个显眼包。
赫惟吓他,“要是一会儿转角遇到舅舅,咱们怎么办?”
程茗一只脚踩进水坑里,故意溅出水来,弄脏了赫惟的裤腿,“有你这么自己吓自己的么?”
程茗难得沉着,倒真想了想,“我送的是郁金香,又不是玫瑰花,我妹第一天上班他不来接还不准我来么?”
赫惟捏了捏他胳膊,“可我现在这样挽着你,你觉得他不会多想?”
“下雨天,不挽着我你胳膊就要淋雨了。”程茗不知是被她捏痛了,还是装的,龇牙咧嘴直叫唤。
赫惟心里甜甜的,也懒得提前烦恼,在饱餐一顿后,又和程茗去商场顶楼的游戏厅玩了会儿,抓了好几个娃娃,才终于尽兴而归。
只是说起第一天的工作体验,几乎为零。
不过赫惟很有信心,摸头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只是时间问题,假以时日,她一定也可以成为纪柏煊在集团里的左膀右臂,就像当初的周晓一样。
不,她一定比周晓做得更好。
她一定可以回报纪柏煊这些年对她的养育和照顾,用除了感情以外的方式。
她们非亲非故,不报恩,赫惟在他面前就永远无法挺直腰杆、坦坦荡荡。
从前她敬他爱他,以为以身相许就是最好的报答,她们可以通过法律的方式成为亲人,不分彼此。可是现在不行,他是舅舅,是长辈,是赫远征在危难时刻托孤的朋友,如果有朝一日他拿过去来动摇她,赫惟做不到无动于衷。
那年他为了从绑匪手里救出她,甚至不惜以命相搏,歹徒手里的那把匕首那么锋利,捅在他胸口的
那一刀何尝不是也捅在她的心上?
后来每次游泳的时候,他胸口那道骇人的刀疤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赫惟,她欠他好多,多到这一辈子都还不完。
还有抵在他脸上的那一刀,再偏半寸他就瞎了!
他眼角那一道浅浅的疤痕,这些年虽然已经日益淡化,平日里戴上眼镜几乎可以完全遮住,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,明明不近视却要戴着碍事的眼镜用以遮挡疤痕,眼镜片将他与万物都隔开一层屏障,却将她彻底拽进了他的眼里。
此后,赫惟迷失在那双淡漠的眼睛里,好多年都走不出来。
后来是他硬生生将她踢出来的,那么痛,却又那么干脆利落。
赫惟不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,她爱过了,也感受过他的回馈,太克制太压抑太不坦率的感情,他曾经给她一颗糖她都觉得甜,可真的放下以后她才明白,原来她也可以拥有一份热烈的轻松的真挚的爱情。
“程茗。”赫惟突然凑到驾驶座旁,倾过身子亲了亲程茗的脸颊,“今天你能来接我下班,我很开心。”
“呦,今天怎么不说反话了?”下雨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别扭小姐今天不别扭了。
“可惜,”程茗说:“这几天你刚上班要好好休息,晚上没时间临幸我了,这周末要不咱俩找个民宿去温存一下?”
“到时候再说吧,周末我可能要陪小昭。”赫惟看着眼前的路,似乎并不是朝着别墅的方向开的,连忙提醒程茗,“上个路口你转错了,应该直行。”
程茗扭头虚张声势地“嘘”了一声,卖关子道:“先不急着回家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这是去哪儿?”赫惟见他没有开导航,猜测应离得不远。
程茗歪了歪脖子,“你伸手摸下我卫衣口袋,摸到什么你拿出来,前面就到了。”
这一片是极老的居民楼,也没有什么商铺,赫惟透过窗子看了眼,困惑地往他卫衣口袋里摸。
一把……钥匙?
赫惟拿在手里,不明白程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刚触上一片冰凉的时候,赫惟还以为是什么金银首饰,生怕摸出来一枚戒圈,庆幸只是把钥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