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乌黑的眼珠从沾着冷汗的额下直望向殿前,面色苍白而凌冽冷毅。
“我等自为上京,平叛。”
云侵月面色一变,当即要拦。
谢策却在此刻转身,将复杂而藏着杀意的目光重落在谢清晏身上:“琰之,朕能信你吗?”
“……”
谢清晏并不意外,任由身旁玄铠军为他披甲,而他抬手低扣上恶鬼面,隐去唇角一点冷淡至极的嘲弄。
“信不信由陛下。”
恶鬼面下,清声如许,却叫殿内众人色变——
“即便不为陛下,为了上京泱泱百姓,玄铠军亦不会让乱臣贼子得逞。”
说罢,他没去看谢策勃然色怒的神情,回身,覆着护甲的小臂挥起长帔,向外踏去。
“玄铠军,随我杀敌。”
“是!!!”
大殿里外,应声如雷。
云侵月藏于众人后,最快时间跑到了殿门外,此刻正在阶下截住了谢清晏。
“你伤尚在身,答应我,绝不能拼命。”云侵月少有肃然,拽住了谢清晏的手腕。
谢清晏侧眸,没有停顿,声线甚至温柔似笑:“好啊,我答应你。”
“……”
云侵月的脸色却更难看了,他扭头瞪向不以为意地走出去的身影:“谢清晏!”
那人并未停顿。
像慷慨赴死,从容无畏。
云侵月狠狠一咬牙:“戚白商不在春山,而在衢州!今日是她与兆南许家那个小子的大婚!!!”
“——”
走出的身影骤然滞住。
唯长风掠过巍峨宫廷百丈玉阶,吹得那人玄明铠下红袍猎猎。
云侵月攥拳,厉声:“谢清晏,你想清楚,你若就此放手,今夜之后戚白商便是他人妇,此生此世与你再无瓜葛,纵是黄泉碧落再相见,她也是与旁人生同衾死同穴!!你若放得下看得开,自求死去不必等她!”
“……”
那道身影停在原地。
像是短暂的数息,又像是漫长如白驹掠过风云变幻的长河。
终于,那人再次向外走去。
云侵月骤然红了眼眶,狠狠背过身,像是不愿再去看那道如赴死般的身影。
他并未见——谢清晏垂手从腰间取出一只不离身的药瓶,将里面唯一一粒极小的药丸倒出,含在了唇间。
——
那是一场足以载入大胤史册的恶战。
以寡敌众,以明对暗,又是在逼仄的宫城坊市间以骑兵对阵步兵,还要顾忌“战场”中街巷里的百姓,玄铠军大概是经历了最吃力的一场。
好在谢策坐立不安地守在殿中,终于等到内侍邱林远连滚带爬地扑入殿内。
也不知是摔的还是沾的,抬起头来的邱大监一脑门的血,却连擦都顾不上,喜不自胜地指着外面:“陛下!胜了!玄铠军胜了!!”
“……”
在不安聚集在殿内的百官骤然涌起的议论声里,云侵月长松了口气。
御座上,谢策铁青的脸色也稍稍缓和:“召谢清晏入殿吧,朕有话问他。”
提到这个,邱内侍脸上的笑容戛然止住。
谢策察觉什么:“……他人呢?”
邱林远僵着低下脑袋:“城门大捷之后,谢将军,谢将军他……”
“说话!”谢策怒拍案首。
邱林远慌忙磕头:“谢将军率玄铠军一队骑兵,疾驰出城,朝西南去了!”
椿?日?
“——?!”
云侵月僵在了百官间。
……西南,衢州方向。
他两眼一黑,向后倒去。
在一片压低惊慌的“小云大人”的呼声里。御座上,谢策脸色难看到了一个极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