衔八向前了几步,他丝毫没有担忧。
因为她血脉之中流淌着真正的枷锁,是这位以淬炼金石为绝术的赤霞宗宗主,留在她血管中的锁扣。
他知道她根本走不出赤霞宗的地界。
数十年锁链捆她,在无数次高朋满座的饮宴上供人玩赏,而席间饮的就是她流淌的血液。
衔八魅惑而优雅地在闻长山座前站定。
他将她引血而出,同时向她的血脉中渡进一具打不开的金灵环针,那就是闻长山对她真正的禁锢。
一旦银狐野性难驯,对他出手,全身血脉都会爆破狂流——当然,每次也都没有浪费。
所以他永远也不必担心豢养的观赏家宠反抗自己。
可她是兽。
是生于长明,长于天地,每一代都独一无二的兽。
衔八恭顺地靠近他,像狐狸一样步行缓促,躬身在闻长山脸侧。
共通的金灵蕴浮动在空气中,冥骨与冥血的气息让人沉醉,闻长山眼中露出狂热,可下一秒,眼前的狐狸却笑着露出人类的牙齿,死死咬穿了他的喉管。
闻长山微微一顿,一边汩汩流血,一边艰难低头,喉咙嘶哑无奈:“怎么还这么不乖?你这样自己会死的……”
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。
随后反应极快地一掌化出蒸汽灵流,猛地向她脊柱拍去。
她的血脉怎么无碍?
但下手的瞬间,他体内摄入的冥血仿佛焚烧起来,如万虫爬噬经脉,这对他这样近玄级的顶级修士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。
他体内的狐血变了——
银狐灵活地避开这掌,干脆利落地直接咬掉他半个喉咙,身后狐尾化形,甩出几十根金灵四溢的银针,根根钉入闻长山的全身。
傲慢的人啊。
她跳到一边,舔了舔自己的爪子,尝了尝这个取了自己几十年血的人、他的血是什么味道。
难吃的味道。
原来就是这么难吃的人们,折磨他们如此漫长的岁月。
那日在困仙台下,烬十切断八根锁链,告诉她,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反杀闻长山。
因为他在她的眉心灵台注入了一滴血。
冥族第十人的血,融合五行,覆盖一切。
他的骨头可以被任何人吞掉,为任何人涨灵。同样,他的血也可以吞噬一切灵蕴。
这是烬十反复抽骨,反复割血,在他们都不在的岁月里,自己找到的路。
一条注定血肉模糊的路。
以烬十的血为牢,便能逆向操控所有蚕食他们血肉的人。
将冥族所有的剥削从此全担负在他一人身上。
银狐扶了扶自己的额角,“让我们的弟弟受这么多苦,还有我们的妹妹一直没有找到,你们真该死啊……”
她毫不留情地将银针用力下压,把他钉死在了宗主之位上,兽类的瞳孔不慌不忙地看着猎物的血液一滴滴淌干,渗入脚下的地面。
闻长山仿佛只有这一刻才真的发觉她是一头野兽,他的喉咙像破风箱一样抽动,向斗室之内呼救:“你、你——还不、动手——”
衔八看着那扇洞门之后,早就已经闻见了熟悉的木灵。
“鹊阳仙人,好久不见啊。”
“怎么不动手呢?”衔八脚尖轻踮向斗室内走去,“你身上那整副冥骨,出问题了吗?”
生扒竹九的骨头用了百年,可还安稳。
…
琅環巨钟反复长鸣。
天衍国内雷光反复降落。
妙诀缓缓停下弹拨顶芽的神识,看向生挨了几十道雷劫的反派。
差不多了,感觉已经把他劈疯了。
反派依旧长身玉立,在几十次玄灵级的雷罚之后,他反而缓慢地露出了释然的盈盈笑意。
真好,东方芊杀他,他也杀她,好健康的关系。
反派看上去并无大碍,只是身上有三处渗血,像是三个未愈的伤口。
而他似乎很满意自己遭受的这一切。
又疯得心安理得起来。
糟了,妙诀心想,打不死他的反而让他更强大了?
尘尽拾缓缓抬起眼睛,透过阳光的缝隙看向姻缘树延展的冠荫,才知道原来十重道坛这样遮挡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