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,宋烁在附近的连锁饭店打包煲仔饭,外套搭在手肘处,借以掩藏。但实际上,回家后,坐在沙发上的宁珏压根不看他,只是把茶几上的相机盒往外推了下。
相机盒上贴了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,便签纸上用黑色马克笔,写着浓深的、大大的“退”字,后跟五个感叹号,以表决心。
宋烁像揭开新娘盖头那样揭开抹布,又揭掉便签纸,站在一旁,轻轻吐了口气,决心等到吃饭时再说——吃饱的宁珏,可能更容易原谅自己:“我去做饭了。”
走进厨房时,看见宁珏故技重施,将抹布盖了回去,明显作对。宋烁一停,像是并未看见,关上了厨房的门。
今日的伪装工作是独立烫两棵上海青,以及煎蛋。打开外卖餐盒时,忽然,宋烁余光里,看到了一旁垃圾桶里的袋子,整个人突然顿住了。
袋子上写着“李氏包子铺”的字样,粥与叉烧包的打包盒也放在里面。为了伪装工作的万无一失,他之前都会将打包袋专门扔到楼下的垃圾桶,不会放在家里。
——是宁珏扔的,他发现了。
好像迎面浇了盆冰水,只听见油烟机轰鸣。宋烁想起今早自己站在门前,大言不惭地说“我煮的”、“我蒸的”,而宁珏来到厨房觅食时,看到残留汤水的外卖盒,再笨,也应该明了宋烁的谎言了。
方才听见宋烁说“我去做饭了”的时候,又会想什么?
死要面子,善于欺骗,错事一桩连着一桩。
宋烁要道歉的事多了一样,可是获得原谅的筹码却少了一件。
宋烁站了很久,离开厨房,将外带包装的锡纸碗放到宁珏面前。而宁珏梗着脖子,眼睛钉在沙发上,只有鼻子轻轻动了下。
宋烁:“你的这份,多加了一份腊肉。”沉默了会儿,又说,“对不起。”
宁珏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脸,又飞快收回目光,板着脸: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?”
但好像要解释的太多,如同打结的毛线团,连捋出开端都困难。宋烁的喉结轻轻滚动,语气稍显艰涩:“饭……不是我做的。我不会做饭,之前也不会。”
揭开痂痕,承认自己不光鲜亮丽,也不完美,承认自己就是在爱里犯了错,是好难的事。宋烁声音低低的:“今天早上,不该说你不在意。你打包回来的饭菜,如果没扔的话,明天我会带去公司吃。戴项圈不是怀疑你,是我……担心你会——”
突然,手机铃声响起,显示为于嘉v的来电。
宋烁的话戛然而止,接起电话。坐得较远的宁珏什么都听不见,只看见他的脸色变得难看。
“我去趟工作室,”结束通话后,宋烁穿上外套,“你自己先吃,不用等我。”
说罢匆匆出门。
·
晚上十一点。
吃完煲仔饭的宁珏,几次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,趴在猫眼处向外看,都不是宋烁。
眼见快到说明白的关口,偏偏戛然而止,害得宁珏准备谅解的宽容无处安放。作为没有得到完整道歉的受害方,在冷战中,又不好主动打听什么。
但宁珏在客厅来回踱步时,突然脚下一滑,不小心摔跤了,手指摔到手机屏幕上,正扶着茶几揉摔痛的屁股,又失手点开通讯录,滑到G的首字母,拨了联系人哥哥的号码。
摔倒了很难爬起,只能眼睁睁看着号码拨通了。
响了两三声后,宋烁接起:“我今晚不回家,公司有事。”
由于有前车之鉴,宁珏难免怀疑:“你又在诈我吗?”
电话另一端只听见呼吸声,过了会儿,宋烁才说“没有”,又说:“明天可能也会忙,冰箱里有吃的,明天先将就一下。不用等我,早点睡觉。”
“也没有等你,我只是在消食。”宁珏故作轻快:“你不在,我一个人吃了两份煲仔饭,现在太饱了,睡不着。”
“不要吃太撑,”宋烁顿了下,“也不要生着气睡觉。”
在激烈争吵的热战后,阻动条左右滑动,虽然取不到和平的中间值,但也很难互不理会。宁珏“哦”了声,挂断电话,慢慢走回主卧。
睡眠质量一向极佳的宁珏,这个晚上却醒了好几回,床边依旧空空的,他摸黑走到客厅,开灯后,客厅沙发上也没有人影,宋烁还没回家。
没曾想,一连两天都是如此。
宁珏不至于饿着,甚至可以很自在地不理会宋烁的管教,一口气吃很多垃圾食品。但只有自己吃饭,伴着电视机的声音,家里空荡荡的,像是等不到家长的留守儿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