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能否让我见明远最后一面?”
她眼里带上了一丝恳求。
定远侯沉思不语。
若让她见了明远最后一面,她舍不得去死了怎么办?
“侯爷,你我夫妻二十载,最后一丝体面,你也不愿给我么?”温如霜眼角滑下了绝望的泪。
定远侯听她提到“夫妻二十载”,心中微微一动,想起了两人新婚燕尔时的甜蜜往昔。
他想了想,让明远见温如霜最后一面,也能减轻自己的嫌疑,日后温家上门要说法,也能让明远顶上。
于是他点点头:“那你先将绝笔书写好吧,明远也快回来了。”
温如霜擦掉眼泪,露出了一抹惨然的笑。
“多谢侯爷。”
喝完药的她,精神看着好了几分。
她等到了天黑,也没等到晏明远归家的消息。
她低声唤来芰荷,让她将笔墨纸砚送过来。
她强撑着坐直了身子,提笔写下这封定远侯想要的遗书。
写信途中,她歇了好几次,这才断断续续地将信写完。
写完后,她不忍再看第二遍,径直将信交给了芰荷。
“去吧,将此物交给侯爷过目。”
定远侯拆开遗书,仔细地阅读了起来。
【妾身温氏如霜,罪孽深重,无颜苟活于世。今血泪绝笔,含悲泣血,但求垂怜。】
【明月吾女,下落不明,生死难测。每每思及,心如刀绞,夜不能寐。】
【明修吾儿,年少惨亡,为娘未能护其周全,死后更未能全其哀荣,此恨滔天。】
【妾身身为侯府主母,执掌中馈、教养子女乃分内之责,然而二子接连遭难,皆因妾身无能、失察、未尽侯府主母之职。此等大过,愧对侯爷,愧对晏氏祖宗,更愧对明月、明修在天之灵!】
【妾身自知罪无可赦,今自请下堂,自绝于世,非侯爷休弃,亦非温氏除名,乃罪妇自戕以谢罪。】
【自今日起,温氏如霜与定远侯府恩断义绝,非侯爷之妻,非明远之母】
【妾身此生已污,若再苟活,只会徒增明远之耻,累其前程。唯愿一死,斩断牵连,使吾儿免受母过之累。】
【侯爷正值盛年,侯府不可久无主母,宗嗣不可无人承继。妾身无能,致子嗣凋零,已不配占此位。】
【恳请侯爷以宗庙社稷为重,尽早另聘高门淑女为继室,开枝散叶,光耀门楣。此乃妾身对侯府最后的赎罪之请。】
看到这,定远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还算温如霜识相,知道将自尽的原因归结到自己失责上,自请下堂。
他继续往下看,那些嘱咐晏明远的话他直接跳过了,径直看向她留给温家人的话。
【大哥正值仕途关键,万不可因妾身之死误了前程。】
【妾身之死,乃自愧失职所致,与侯府无关。大哥若念骨肉之情,切莫追究,勿使明远为难。】
【若因妾身之死掀起风波,反令明月、明修亡魂难安,更损温氏与侯府多年情谊。妾身死不瞑目。】
【唯愿吾儿明远此生平安顺遂,不因母过而蒙尘。】
【罪妇温氏如霜绝笔。】
定远侯看着手中的绝笔信,十分满意。
他亲自去见了温如霜一面。
他俯身替温如霜掖了掖被角,声音带着许久未见的温情:
“夫人深明大义。为夫,痛心疾。”
“你放心,你既为侯府付出至此,为夫定不负你所托。日后下葬,必当竭尽全力,予你一个配得上侯府主母身份的体面,让你走得风风光光。”
温如霜紧紧捏着被角,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,才忍住了啐他一口唾沫的冲动。
晏鸿升这个虚伪小人。
明明是他将她逼死的,现如今倒装上了好人。
她闭上了眼睛,不愿与他再说一句话。
定远侯也不生气,只是温和地看着她:“夫人莫要担心,我已经派人去城外候着了。只要瞧见明远,便会让他快马加鞭赶回来见你。”
温如霜依旧没有吭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