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墙后的树影突然剧烈摇晃,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苏瑾怡脚边。
她短刀的刀背轻轻磕了磕萧鸣后腰——这是两人在逃亡路上约定的警戒暗号。
萧鸣的剑穗无风自动,吴将军的横刀压得臂弯肌肉隆起,三人呈品字形背靠背站定,目光同时锁向断墙缺口。
最先露出的是半只皂色皮靴,碾过碎石时出细碎的咯吱声。
紧接着是李统领阴鸷的下颌线,他抚了抚腰间嵌珊瑚的革带,仰头望向暮色里飘着的黑底红焰旗。
那旗子足有三十余面,从村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屋顶、树杈间垂落下来,像给废墟罩了张血网。
"苏仵作果然机警。"李统领歪头笑了笑,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的兽头雕纹,"赵书生说你们躲在乱葬岗西边的破村,我还怕他谎报——到底是走南闯北的学者,比那些只会吃干饭的探子强。"他身后的亲兵哗啦哗啦推上箭弩,箭头在残阳里泛着冷光,"沈大人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玺。"
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三日前在义庄现沈知县私藏阴兵血坛时,那老匹夫正用朱砂在龙玺拓本上画镇魂符——原来从那时起,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。
萧鸣的剑刃在她身侧划过一道银弧,割断了一支偷袭的弩箭,转头时尾扫过她耳尖:"跟紧我,吴叔护左路。"
吴将军闷哼一声,横刀劈开两支同时袭来的长枪,刀身与枪杆相击的脆响震得他虎口麻。
他瞥了眼苏瑾怡间晃动的银梳——那是方才在灶边拾的,本想等战事稍缓替她别正,此刻倒成了绝佳的视觉锚点。"小苏,指弱点!"他吼了一嗓子,刀锋顺势挑开左边持盾兵的膝弯。
苏瑾怡的短刀刺进右边弓箭手的手腕时,余光瞥见三具尸体的骨相。
这是她独有的鉴骨术:活人的骨骼会随气血流动泛着淡金,将死之人则像浸了墨的玉。
她迅扫过包围圈——东边三个刀盾手的胫骨有旧伤,走起路来左脚虚浮;南边的弩手脖颈前倾,肩甲骨错位,拉弦时准头会偏半寸。"吴叔!
东三,膝下三寸!"她旋身避开背后的劈砍,刀尖挑破袭击者的肱二头肌,"萧鸣,南弩手,喉结下!"
萧鸣的剑花骤然收紧,如游龙穿云般掠过三个刀盾手的间隙,剑尖精准点在南弩手喉结下方的缺盆穴。
那弩手闷哼着栽倒,弩箭擦着苏瑾怡顶钉进土墙,木屑飞溅中,她看见萧鸣腰间的玉佩在打斗中撞出裂痕——和追兵身上的那块,裂痕位置竟完全吻合。
李统领的脸在旗影里忽明忽暗。
他原本以为三个逃亡者撑不过半柱香,可这三人竟像长了心眼似的,专挑他最精锐的"赤焰卫"下狠手。"都给老子上!
砍了那女的!"他抽出雁翎刀,刀鞘砸在最近的百夫长后颈,"留着萧鸣的命,沈大人要活剐!"
喊杀声里,苏瑾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她想起昨夜在山洞里,从阴兵骸骨上看到的记忆碎片:李统领曾跪在沈知县脚边,额头抵着青砖说"属下定将龙玺带回",沈知县则摸着胡须笑:"等阴兵破城,你便是开府建牙的将军。"原来这些人不是为赤焰盟效命,是沈知县拿军功当诱饵,养了群疯狗。
"萧鸣!"她反手将短刀掷向李统领的右肩,趁他偏头躲避时扯住萧鸣的衣袖,"他们不是真心为赤焰盟,沈知县许了官爵!"萧鸣瞬间会意,剑锋扫过两个刀手的手腕时低喝:"沈大人说破城后只赏头功!
你们争什么?"吴将军的横刀跟着补上:"我听见李统领说要独吞封赏!"
包围圈里炸开一片骚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