卞含秀性子温柔,不管是原身还是宁竹,从来没有见她跟谁红过脸,还这么大声说话,可见是今日气狠了。
说完,卞含秀不等哭丧着脸的方阿泰回应,又开口说道:“今日是方掌柜的丧礼,我也不想吵得人不得安息,往后,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为好!”
方阳益刚送走薛志炳,匆匆赶来时,正听见这句断绝的话,他急忙拱手作揖:“今日之事,是我方府不仁义,诸位请息怒,改日在下定当亲自登门致歉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季元武冷声打断,横跨一步站在妻子身侧,转身对孩子们说,“我们走。”
几个孩子早就被两个大人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,哪还敢多说一句话,乖乖跟着离开。
方阳益的手悬在半空,有心想留,可是又怕再触怒正在气头上的人,终究没敢再拦,只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。
他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,长长地叹了口气
走出方府大门,卞含秀才缓和了周身凌厉的气势。
她转身看向宁竹,后来的兴师问罪,眼中带着嗔怪。
“你啊你,方才给承哥儿使小动作,当我看不见么?往后有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和你季叔,我们虽说没什么大本事,可也会豁出性命护着你们”
卞含秀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,眼眶泛起水光。
这可把宁竹吓了一跳:“我保证不会了!”
卞含秀快速将眼泪一收,快得仿佛刚才都是错觉,她一把将宁竹揽进怀里。
“好!秀姨相信你。”
宁竹陷进温暖柔软的怀抱,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,心也跟着软了下来。
明明不喜欢太过亲密的接触,这一刻却是任由对方将自己抱住。
季新桐牵着宁荷的手走在后面,不约而同地捂嘴偷笑,季新承看着被“绑架”的宁竹,都有些忍俊不禁。
季元武落在最后,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。
方才说饿是当做借口,可是这会儿众人是真有点饿了,一行人架着马车离开,问着路转过长街,来到一栋三层高的木楼外。
门前的牌匾上写着“醉仙”二字,这就是昌县最大的酒楼。
站在门外的小二眼尖,一眼就看见了他们,连忙堆起满脸笑容迎上来,弯腰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几位客官里面请!二楼还有雅座!”
卞含秀选了靠窗的位置,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街上的动静。
小二麻利地给每人斟上一杯热茶,笑容满面地问道:“几位想吃点什么?”
卞含秀让小二报上菜单,大手一挥,万分豪情道:“今日我请客,想吃什么随便点。”
“糖葫芦!”宁荷小手举得高高的,永远都是心心念念的糖葫芦。
小二挠了挠头,略显为难道:“这位小小姐,咱们店里头没有糖葫芦,糕点有杏仁酥、桃花酥、枣泥山药糕、绿豆糕您看想吃点什么?”
宁荷早就被这一串点心名字说得晕头转向,小手扶着额头,求助地看向阿姐。
宁竹见状笑着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,对着小二道:“来份绿豆糕吧。”
经典口味,不会过时。
除了甜点,另外点了几道各人爱吃的菜。
卞含秀担心宁竹吃不饱,又给添上两个菜,还叮嘱小二多打一桶饭来。
这家小二也是个会来事儿的,不问缘由就应下了。
不多时,他扛着个木桶回来,里面盛着冒尖的白米饭,热气腾腾。
宁荷仰起小脸,弯着眉眼,奶声奶气地说:“谢谢哥哥~”
年轻的小二明显一怔,没想到她这么客气,耳根瞬间红到了脖子根,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“不用谢”,离开时嘴角都没放下来。
等待上菜的间隙,众人闲聊着接下来的安排。
季元武抿了口茶,沉声道:“我得去趟瓦铺,买点瓦片把漏水的那几处补上。”
“嗯,是得补起来,哪天要是又下大雨就糟了。”卞含秀说道,“你再陪我去布坊,家中的布料都用得差不多了,孩子们也该裁新的夏衣了。”
为着避开瘟疫,衣裳袍子都烧了好几套,再不置办新的就没得穿了。
季新承则是说:“我去买些纸墨。”
季新桐倒是没什么事,说道:“我来带着小荷吧,等会儿找个地方等你们回来。”
宁荷闻言抬头望向宁竹:“阿姐呢?我们一道吗?”
宁竹想了想,说道:“我想去粮铺看看。”
要是有时间,她还打算去钱庄走一趟,把手中的银票都换成银两。
乱世将至,还是沉甸甸的银子更让人安心。
小二端着香味扑鼻的菜肴上楼时,恰巧听见宁竹的话。
他放下手中的托盘,顿时热心道:“几位客官不是昌县人吧?县里最大的就是方家粮铺,那里能买到的最全,不过——”
说道这里,他左右瞧瞧,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,压低了声音道:“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,卖出的价格,只有平常铺子里市价的这个数——”
他在桌子底下,对着宁竹比了一个“八”的手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