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乙扶着丹穗的腰,丹穗瞪他一眼,拿掉他的手自己大步走进去。
“哎哎哎!”韩乙忙跟上去。
辜大夫点燃蜡烛照明,他走到脉诊桌后坐下,指腹搭在丹穗伸过来的手腕上,片刻后,他收手说:“恭喜二位,是喜脉。”
丹穗扭头看韩乙一眼,他高兴得像个傻子,咧着一张嘴笑出一口牙花子,她也跟着笑开了。
“我真要当爹了。”韩乙有点晕晕的,他无意识地念叨:“我竟然也要当爹了,我还能有子孙后代。”
“行了,别犯傻。”丹穗出声阻止他说傻话,她扭头说:“麻烦大夫了,不耽误您回家,我们这就走。”
韩乙陡然回过神,他跟大夫说:“辜大夫,我媳妇今日不舒服,吐了好几次,还闻不惯蛋腥味,她有没有事?”
“没事,妇人有喜,口味有变,闻不惯肉腥蛋腥只是寻常,待胎坐稳,胃口就会好。”辜大夫耐心讲解,“尊夫人脉象平稳,身子康健,无碍。我只一点要交代,我观夫人骨架小,而这位义士个头大,胎儿的骨架若是随爹,个头小不了。为生产顺利,夫人少吃多动,切勿进补。”
韩乙和丹穗记下,道谢后,夫妻俩手挽手离开。
走出小镇,韩乙突然顿住步子。
“怎么不走了?”丹穗疑惑。
“我背你回去。”韩乙走到她身前蹲下,“快趴上来,我背你和孩子回去。”
丹穗摸一下小腹,她俯身趴他背上,他勾着她的腿弯稳稳站起来,大步踏上回家的路。
“肚里有孩子了还这么轻。”他说起癫话。
丹穗枕在他肩膀上笑一声,“就这么高兴?都高兴傻了,净说傻话。”
韩乙大哈一口气,他只要想想他在明年会有个儿或女,脑子里就晕乎乎的,脚下也发飘。他轻飘飘地飘回家,十里路走得毫无感觉,如十尺路一般,还没回过神,人已经坐在家里了。
闻姑婆做好晚饭就回家了,李石头和狗蛋也已吃过晚饭,锅里温的饭都是他们夫妻俩的。丹穗这会儿饿了,端上饭碗一心吃饭,待肚里填上饭菜,吃个半饱,她抬头发现对面的男人在发呆,筷子握在手上,菜掉在桌上,碗里的云吞还是满的,估计他压根没吃。
“韩乙。”丹穗喊一声,他没反应,她又喊一声:“黑二,吃饭了,你不饿啊?”
韩乙回神,他夹她一眼,假斥道:“好好说话。”
“云吞都要泡烂了,快吃啊。”她提醒。
韩乙放下筷子,“不吃了,我不饿。”
“高兴饱了?”
韩乙点头,“真不骗你,我这会儿什么都吃不进去,一点都不饿。”
丹穗多看他几眼,心里的满足感达到顶峰。
韩乙没想到他会为丹穗腹中揣的孩子兴奋异常,坐在饭桌前感知不到饿,躺在床上不觉得困。他这晚毫无睡意,闭眼在床上躺一夜,什么都想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
霞光穿透窗杦落在墙上时,韩乙闭了会儿眼。
丹穗睡醒,她发现今天韩乙还躺在床上,往日她醒来的时候,他早就起床出门了。她支起身子看他,发现他眼下挂着两抹青黑色的阴影,下颌的胡茬也冒出来了,看起来落拓又狼狈。
丹穗伸手摸一摸他的胡茬,男人睁开眼,眼里红血丝明显。
“一夜没睡?”她笑眯眯地问。
韩乙伸手抱住她,头埋在她怀里深吸一口气。
丹穗捧着他的头捋了捋,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,当初也不知是谁口口声声说这辈子不娶媳妇不成家。”
韩乙埋在她怀里笑两声,他闷声说:“我一定会当个好爹,这辈子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。”
他和她的孩子,即使在遍地战火的乱世也要快活长大。
丹穗在他鬓角轻轻落下一吻,“你是个好丈夫,一定会是个好父亲。睡一会儿吧,饭好我喊你。”
等韩乙睡沉,丹穗从他怀里离开,她轻手轻脚下床穿衣。听见门外有燕子的叫声,她开门出去,见三只燕子落在屋檐上喳喳叫。她去厨房抓一撮米扔屋顶上,引来一群麻雀,她没赶,又去抓一把米扔上屋顶。
前院有动静,丹穗去打开通往前院的门,是闻姑婆带着她孙子在演武场跟李石头说话。闻姑婆不住在这儿,她每日早上起早过来做早饭,傍晚做好晚饭又带着她孙子回去。
“曲夫子,你今天胃口咋样?昨晚去看大夫,大夫怎么说?可要忌嘴?”闻姑婆关心地问。
丹穗拍了拍小腹,说:“是肚里的小家伙闹的,不用忌嘴,就是有点闻不惯腥味,还要麻烦你做饭多费些功夫。”
“好事好事。”闻姑婆大喜,“我去做饭,你有吃不惯的只管跟我说,吃不惯的我不做。想吃什么也跟我说,我不会做就去找霞霞,让食肆的厨子教我做。”
丹穗跟着她一起去厨房,这会儿后院还没有人,她趁机问起她儿媳妇的事。
“我昨天在迎安大街上听说了一点崔嫂子的事,具体是怎么回事?要不要我们帮忙?”她站门口问。
闻姑婆身子一僵,一瞬间,她身上的精神气像是塌了一半,背影浸满悲意,声音也苍老下去:“算了,事情已经过去了。”
丹穗皱眉,她不解道:“算了?”
“嗯,那边不找事了,我们的日子太平下来了,就算了。”闻姑婆艰涩地说。
丹穗更不明白了,“我听说你儿媳妇的脸毁了,可是真的?”
闻姑婆没回答。
“我得空去迎安大街找崔嫂子问问吧,你替她做不了主。”丹穗挺生气,她看出闻姑婆是想息事宁人,让她儿媳妇吞下委屈,佯装风平浪静地过日子。
闻姑婆转过身,她严肃道:“曲夫子,我知道你是好意,但你去问我儿媳妇这种事是在她伤口上撒盐。”
“可你不清楚她眼下就泡在盐水里?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事?是一个卖凉茶的老婶子跟我说的,可见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。而她如今天天在迎安大街卖炒货,日日顶着其他人了然又同情的目光,怎么不是在伤口上撒盐?”丹穗质问,“你说算了,这也是她的意思?”
“对。”闻姑婆点头,见丹穗生气,她脸上反而有了点笑模样。她含糊地透露:“曲夫子,你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,外面的人也不知道,我们一旦把旧事捅出来,那人说出什么,我儿媳妇就没脸再出门见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