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你有觉悟。”
丛一听着他口气还算正常,虽然呼吸心跳有点乱,但也就权当他是太累了。
京北的项目确实棘手,其实对策她也想得差不多了,本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真的插手,但刚刚听到他的话,她便下定了决心。
要帮他,一定要。
这样想着,她努力伸手抱住他,习惯性地在漆黑中摸索向他的眉心,反而被他拽住手,轻轻地磨蹭。
她听到了他很小声地重复。
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,还是说给他自己听。
“我会做好一切的。”
他会做好一切,处理好一切。
他将她抱紧,不再多说什么,想要趁着止痛药的药效还在,难得能休息便休息。
他这样说,她没感到高兴,反而听着便觉得沉重。
什么事都要做好,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规定,做不好又怎样呢?
可她不敢贸然开口,因为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一套标准,不同的成长环境,迥异的性格,会直接导致人生目标,追求,肩负的责任使命,以及这一切的准则和指标,达成的路径和方法都不一样。
就像太多人不能理解曾经她为了Vinay痛彻心扉,痛到甚至活下去都觉得困难。现如今,她就算没办法完全理解他的那份压力,但只要看到他辛苦,就会觉得无限的心疼。
她恍然想起罗意璇好久前和她说过的一句话。
她说,如果无法共情,就是因为不够在乎。
相反,如果很在乎很在乎一个人,那么那个人的喜怒哀乐,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能感同身受一般。
大概,就是这样吧。
以前她对Vinay也没有过这般念头。
可能因为他们是比较像的同类人,所以总是在同一频道上做几乎一直的决定。
和文时以并不尽如此。
他们千差万别,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。
除了她逐渐才意识到的一点。
他们是一样的,两个孤独飘荡的灵魂。
想到这一点,她忽然很难过,也没什么原因。
明明都很渴望栖息的灵魂,为什么偏偏要各自孤独着呢?
也不是不愿意靠近,只是总是隔着什么,只是在等一个契机,等着他们的灵魂相互拥抱彼此。
“你做不好也没关系的,因为我也会做不好很多事,大家都会。”
眼泪顺着鼻梁滑落下来,抑郁低落的情绪在悄悄翻涌,她躲在他怀里,像是这样做,就能完全走进他心里一样。
“做不好我们慢慢做就是了,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嘛,人生这么长,又不是只活一个点,活得是起伏。”
这些话原本都是他讲给她的,现在她又告诉了他一次。
在他和丛家保驾护航的活动半径里,她有好多试错成本,但他没有,因为他是那个给她,给弟弟妹妹们,给整个家族托底的人。
让他做好,做得更好的人太多。
允许他也可以没那么好的人,她是第一个。
“你不用担心的,我也可以做给你托底的那个人。”
咕哝了好久,她又一次开口,想把最后这句话说给他听。
这一刻,因失明而被无限放大的恐惧,因压力暴增而带来的各种层面的焦虑,全部溶解在她这句话里。
心像是被温柔撞击了一下。
也不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托底的人,可能他只是需要这么一句话而已。
麻酥酥的感觉涌便整个心脏,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点困意顷刻间全部消失。
他微微张开嘴,想要通过获取更多的氧气来缓解鼻腔和眼睛里那种酸涩感,但没成功,怀里的人不断提醒着他刚刚那些话存在过,又轻飘飘地降落在他心底。
她总是能带给他太多惊喜。
他不想流泪,上次哭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,大概十几年前了吧。
“不聊这些了。”
“嗯,不聊了。”
她能懂他的点,适时地终止了某些沉重的话题。
这一夜过后丛一又飞回了港岛,那边有些行程订好了确实不宜推脱,刚好听沈希雅说她韩颜月最近几天也要到港岛,她准备见见。
十几个小时的航程,只是为了与他缱绻一夜,可她怎么算都不觉得亏。
在想见彼此的时候,见上哪怕一分钟,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。
本来定了一大早回医院复查,但银城那边只有今早还有空可以约个档,不然再拖便要到下周,下周是他们的婚礼,再回来就秋天了,实在是赶不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