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句支离破碎的,可乔菀听得懂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哭了,不能再哭了,不能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。
赫连时深吸一口气,转身背对着她,咬着手压抑住自己的不安,飞快地调整呼吸。
乔菀怎么会不知道此去凶多吉少,只是强装镇定罢了。
他们二人之中,必须有一个人冷静下来。
这一次,换她冷静。
黑夜中,她枕着的软枕右侧被完全濡湿。
翌日清晨,二人神色如常。
“菀菀,此一去我不在你身边,务必保护好自己,如果做不到里应外合,就不要逞强。”
赫连时将昨夜被自己咬红的左手藏在袖中。
“执安也是,我们要相信,执安是战神,而我师出于执安,我们会赢的。”
乔菀对着赫连时粲然一笑,一双明眸亮晶晶的,大抵是夜里的星辰都钻了进去。
如果要分别,她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。
不能悲伤,不能悲壮,否则会泄气。
“执安再替我画一次花钿吧。”
赫连时笑着接过笔,替她作了一朵怒放的春日海棠。
“执安,等京城相见,我等你亲手为我戴上江南的海棠花。”
“执安,我为我们,抚一首战曲。”
沉香的味道萦绕在二人鼻息间,佳人如玉,净手焚香,素手抚琴。
“执安还记得我们在檀香楼相见时,我为你弹的《破阵子》后半段吗?”
“记得你与我说过,《破阵子》后半段曲音激昂,是东山再起的意气风发之音。”
“那会是我们的未来。”
赫连时吹箫为她的号钟伴奏,琴音铮铮绵万里,箫声衔竹款款来,青叶弄冷弦,君知我意,我明君心。
“蓬山此去无多路,青鸟殷勤为探看。”[1]
“执安要多多给我写信。”
“对了,乔荷随我走。”
“好,都答应你。”
日出东方,破晓燕鸣,霞光拉出万千战士狭长的影子,落在广袤的土地上,朱色城门缓缓敞开,战鼓起,雷声喧。
“送夫人先行!”
乔旗扬于马背之上,五百名身着便装的女子随在乔菀身后。
“女子军随我抄小路,快马加鞭回京城,回京路上勿要再提起军队的事情,我们接下去要做的是以柔克刚,伺机而动,与赫家军里应外合。”
赫连时勒紧缰绳,目光牢牢锁着百位女子中最前头的乔菀,直到她扬起的最后一缕发丝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。
“赫家军随我走大路。”
枫叶城。
城主刘清河一早便运了几大马车的古琴在城门口等着乔菀。
“乔姑娘,您要的古琴。”
“多谢,这是银两。”
刘清河不敢多加叨扰,忙派几个壮丁赶着马车和乔菀走。
十多日后,京城。
乔菀比赫连时和魏晗都先一步到了京城。
“检查。”城门处的官兵操着乔菀熟悉的口音,挨个掀开马车上盖着的麻布。
“官爷,这些都是古琴。”乔菀笑着回道。
官兵抬眼一瞧大几马车的古琴,料定乔菀是个富商,点点头,恭敬地放一行人进城。
身后的女子们大多是第一次来京城,好奇地四处张望。
进京城之前,乔菀特意为大家张罗了几身江南特制的衣裙,正值秋日,京城道路旁的梧桐叶簌簌落下,满城遍地黄金。女子们经过十几日的相处,彼此之间熟络了不少,三三两两挽着手,叽叽喳喳如春燕。
“乔姐姐,我们要去哪儿呀?”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少女凑到乔菀身旁,挽住她的手。
乔菀认出她就是那一日在营帐外,半道决定折回加入女子军的女子——沈青眉。
“带你们去我在京城中开的琴馆。”提到自己的琴馆,乔菀的唇忍不住上扬,数月未见,不知昼雪她们如何了。
“就在前头了,马上就到!”
熟悉的红色灯笼在檐下摇晃,昼雪带着琴馆众姐妹在屋外候着乔菀,见乔菀向这儿跑来,昼雪摇了摇手中的帕子,笑眼盈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