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黎宁曾送给边政的结婚纪念日礼物,是她很用心挑选的。那个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。
他不明白,妈妈这样好,为什么爸爸还要喜欢外面的女人。他心里的平衡杆已经开始倾斜,他讨厌边政。
像以往每次发病清醒后那样,黎宁醒来发现边野额头上的伤心疼地直落泪,哽咽着道歉,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控制情绪。
她温柔地给他擦药包扎。
每到这种时候,边野才会感受到一些爱意,一些在她清醒时候的爱意。
他想,如果边政不爱妈妈,那他就做妈妈的盾,做保护妈妈的骑士。
等他长大,他一定带着她离开这个窒息阴暗的家。
他已经十一岁了,很快……很快他就会长大。
边野一直坚定着只要长大就好了,他努力吃饭努力让自己长个子。
一放学就会赶回家,看望黎宁。
黎宁清醒的时候是个很温柔的人,对他也很好,他很珍惜这样的日子。
直到十三岁那年,他以为的美好其实脆弱得像泡沫,一戳就破。
后来无数次,他想,如果那天没有想给黎宁在生日这天送上惊喜,没有想去她的卧室藏东西,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不知道,假装黎宁还爱他。
那天傍晚,边野特意早早带着礼物回家。
上楼后,直奔她的卧室。
他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在哪里,就四处寻找可以藏匿的位置,可地方还没选好,他就听见黎宁回来的声音。
一时情急,边野就躲进了浴室。
要是让她看见怀里的东西,就没有惊喜了。
黎宁这时候是清醒的,因为她是边打电话边进来的。
隔着浴室的门,他看不见她的神情,但能听见声音。
他在满腔为黎宁准备惊喜的情绪里,听见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。
“你帮帮我,带我走好不好,我求求你,我在这里生不如死。”黎宁带着哭腔说话,满腹无奈与无助,祈求的声音可怜万分。
“你还有孩子,你走了他怎么办?”对面的男音低沉而为难。
黎宁几乎崩溃,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,“我管不了那么多了,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死的,阿远,你帮帮我,你帮帮我……”
她眼眶赤红,泪珠动荡。
那个女秘书怀了边政的孩子,来找她逼她让位,告诉她,她有多不被边政喜爱,又有多失败,连个男人都拴不住。
她被刺激着,被虚假的证据骗到心死,完全不知道女秘书早就意外流产,也不知道女秘书连爬床都没成功过,神经被无限碾压。
黎宁像无头苍蝇般回到黎家求爸妈出面让她离婚,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,她现在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,她想离婚,去哪里都可以。
可爸妈不同意,他们说她不懂事,说谁的婚姻不是一地鸡毛,说她还有个孩子,孩子还小,需要妈妈。
他们说了很多,但没有一句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说的。
黎宁彻底崩溃,她想逃,可爸妈有戒备,她一个人也不知道逃去哪里。
也是这时候,她想起了前任。
她没有想要打扰前任现在的生活,但她没有人可以寻求帮助。
“我没办法了。”
黎宁哭得肺管都疼,“当初生下他是满怀爱意的,可现在他就像个恶魔,你懂吗?他身上有边政的影子,有好几次,我差点趁着发病想要掐死他。
我不该生下他的,我自己连活着都困难,他如果死了,如果死了也许我真的可以离婚……”
黎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,从一地鸡毛的婚后生活哭到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自在快乐,她就像个快要溺水的人,胡乱地去抓,什么能抓到就抓什么,什么能救命就牢牢不放。
许久后,她离开了这间卧室。
边野在浴室里靠着磨砂玻璃门,一下子没了力气,行尸走肉般从里面走出来。怀里精心准备的礼物像个笑话般刺目。
回房间的途中,他顺手丢进了垃圾桶。
边野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出生。
不只是边政,连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母亲也想着怎么离开,怎么丢下他。
父亲跟秘书不清不楚,母亲跟前任不明不白。他们谁都不多余,只有他,他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累赘。
他确实不该出生、不该存在。
那颗尚有温度的心脏终于扎满冰碴,封冻、死寂。
连着几天,边野把自己窝在房间里,就躺在床上,也不去学校。
黎宁接到学校老师通知的时候,正在发病边缘。
所有的一切堆压在一起,快要将她压死。
窒息。
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