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连给燕庭霜煎药而特需的那些丹方药材,大多都是他自己弄到手的。
虽说三十年宗门大比之期未到,各门各派之间也没有多频繁的交流,可但凡有出外游历的昆仑弟子,总会发现:昆仑之外,似乎他们的大师兄,拥有的都是好名声。
只有在昆仑,这个本来最应该以他为傲的师门,偏偏将明珠当作鱼目,往死里刻薄,往死里作践。
这其中都少不了燕庭霜的声音。
虽然他注意着,从未亲口说出燕拂衣什么不好,但能踏入修行的人都不是傻子。
如今回想他曾经的举动,再想想他与萧风密切的关系——何尝看不出来,每一句荒谬的攻讦背后,都有这个大师兄最信任的人的影子。
他们曾装得越无辜、越可怜,到如今,就显得越是可笑起来。
那些糊成一团的人影不断发出愤怒的、不敢相信的咒骂,可燕庭霜坐在当中,只想到一个问题:
哥哥现在,为什么不在了呢?
燕庭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到后来,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在哭。
只有根本说都说不清楚的悲伤,从头到脚将他淹没了。
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:他再也没有哥哥了。
曾经用尽全力去求、在当时恨不得能拿出灵魂来交换的一次人生,一段亲缘,都已经被葬送了。
周围人的义愤填膺,反倒成了最不要紧的事。
当然,也或许是因为那种压力实在太过,燕庭霜本能地屏蔽了他们。
他只是瘫软地跪坐在那条小径上,本来以为根本都不曾在意过的回忆,如同潮水一般,争先恐后地钻进灵魂,带来炽热到令人畏惧的拷问。
那些过往,就好像是红热的锥子,从燕庭霜的脊椎刺入,划开那张虚伪的画皮,一点一点地,将他最丑恶的本来面目,从骗来的躯壳中撕扯着掏出去。
他原来,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啊。
“我没有……我从没有过想要他死……”
燕庭霜的声音如若蚊呐,他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,嗫嚅着说出没人相信的话。
“我只是……只是觉得不公平,只是很不服罢了。”
“你不服什么?”一道火辣辣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下来,李清鹤说,“不服他总是第一个想着你,还是不服他永远对你那样好?”
燕庭霜疯狂地摇头,他想逃开那些仿佛能直接烧穿骨头的鞭子,却怎么都逃不开。
他不是不知道燕拂衣对他好,他很知道这件事,从前世就知道……只是,那好经年日久,便被不知道珍惜地遗落在身后。
他竟开始觉得那好是理所当然,天经地义的,从而不再对此觉得感激,偶尔还会因娇纵而厌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