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是应该记得师兄说过的每句话?如果忘了的话,就该罚。”
李浮誉那样说着,忽然被某个字眼刺痛了,便连忙改口找补起来:
“不不不,对不起,我不该这么说——不记得也不要紧,拂衣,忘了的话,我就再说一遍,或再说很多遍,不会有什么事,不会再有人因为任何事情罚你。”
李浮誉收紧了手臂,让那个软而冰凉的身体,在自己怀中贴得更用力一点。
如果可以的话,他真想把燕拂衣整个都藏进自己的身体里,那样就可以时时刻刻护着他、看着他,不再让他受伤,不会稍有一眼看不见,人就又沉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水里。
他的手指被咬破了,但很不要紧,比起看着燕拂衣那么痛苦地咬住自己的嘴唇,就算手指被咬断了,也不要紧。
燕拂衣却松开了牙关上的力气。
苦涩咸腥的液体滑进喉咙的时候,作用在神魂上的头痛神奇般的消失了。
燕拂衣其实早已很想昏睡过去,但他用力撑着,勉强睁着眼,想看清楚视野中那片模糊的光影。
他好像被困在水底,若一松手便又会向深渊坠去。但这一次,水面上是在闪光的。
像是太阳已经升起来,只要再向上游一点,只要将手指破出水面,就可以摸到了。
水面上的阳光,一定很暖、很软,会把湿淋淋的发丝都晒得蓬松,就像有人在温柔地抚摸他的头。
所以,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吗?
燕拂衣忍不住这么想,这么想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,他可以让自己这么想一小会儿,待积攒到足够的力气,再去面对太过不能承受的现实。
他可以想:或许记忆中的闪回只是一场噩梦。
或许他没有害死任何人,或许他也还有机会得救。
或许,即使一切都已经发生了,也还是有机会,挽回,再重新开始。
水面上的声音,因为隔着厚重的液体,而被扭曲成很奇怪的响动,但燕拂衣很用力去听,就又似乎能听到一丁点了。
他听见有人说会永远在他身边,有人说不会离开。
如果但凡这样的奖赏有一丝可能成为现实的话。
燕拂衣想,他好想相信,哪怕再被骗一次,好像也不该放弃这么珍贵的机会,去赌一丝能够得到的可能。
他确实是个糟糕的赌徒,每次想赌,大多都会输。
但是不是可以再多一次,就一次,再……相信一次。
……
终于又把燕拂衣哄睡着之后,李浮誉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。
他坐在床边,用一张沾湿的细绢,一点一点擦去神魂额上的汗。
李浮誉凝着神,把燕拂衣刚才表现出所有的反应,一帧一帧地在自己心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