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于是又慢慢地走起来,只是放慢了速度,让酸痛的腿休息一会儿,摸索着试图找到正确的路。
不知道从哪儿,突然照进一点微弱的光来。
燕拂衣一愣,本能地抬手遮住眼。
可光很执拗地透过他的指缝,照射在他的眼睛上,让他眯起眼睛,有点想要流泪。
这里……怎么会有光?
在黑暗中待得久了,以至于看到光,都觉得很陌生起来。
燕拂衣呆了一会儿,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,刚才他也看到了光的。
——在被封在水底的时候,就看见了仿佛触手可及的太阳。
燕拂衣顿了顿,将遮挡着眼睛的手,慢慢地放了下去。
是真的光,不是什么用来引诱他的幻影,也不是暗藏杀机的兵器,只是暖绒绒的、毫无攻击力的光亮,从远方照来,照在他的眼睛上。
他一时间就又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,朝着那条被光照出来的路,又向前走。
前方路边,有一团白色的、毛绒绒的东西,那上面带着鲜红的血。
燕拂衣犹豫了一下,他好像总没法对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。
于是他走上前,半蹲下来,想摸摸那只蜷成一团的白兔的头。
可一直乖巧地照亮前路的光束,突然间抖动起来,一时间晃了他的眼。
燕拂衣的动作便顿了一下,慢了半拍。
就差了这么半拍,刚才还状似柔弱可欺的白兔突然间回了头,露出一双滴血一般的红色眼睛,和长着狰狞利齿的血盆大口。
燕拂衣退了半步,险险没被它咬到手指,生出一身冷汗。
他有些惶惑地抬头,看见白兔之后的阴影里,又出现了许多似乎熟悉,又似乎陌生的眼睛。
他看见一间摆满各种可怖刑具的囚室,那是一个昏暗的山洞,有高大的身影站在洞口,挡住所有光,手中握着一支噼啪作响的鞭子;
他看见一个姝丽美艳的青年,站在一片长满了芍药的山谷之间,挥挥手,便纵下一团艳烈的火。
他看见高高在上的妖族,站在云端上,随手一指,于是天雷轰然落下。
他看见一片翻滚着熔岩般的血海,衣着华丽的魔头唇角微挑,俯身低语:“……你,有没有恐惧?”
……
燕拂衣看见,那些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身影,似乎在挣扎。
那身影已经面目模糊了,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,所有人都在说着什么话——就似乎之所以受到那样的对待都是他的错,他那样的人,不配活着。
燕拂衣攥了攥拳头。
一个念头突然跳进他的心里——很奇异,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他想:这才是我应该帮助的人。
我要伸手,我要帮帮他。
于是他举步维艰地向前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