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气熏染上来,让燕拂衣苍白的脸上也似是有了一丝红晕,他闭着眼,鸦黑的发丝在侧颊沾着一缕,垂下的睫毛微颤,人却突然间抖动了一下。
李浮誉也跟着一抖。
他方才有的一点点旖旎心思消散了个彻底,因为燕拂衣忽的一下睁开眼,抓住他前襟的手指也用了力,整个人浸在温水里,却像掉进冰窟窿那样瑟瑟发抖,掀开的眼帘中睡意还未曾完全褪去,就被浓烈的恐惧淹没,像被溺进挣不脱的水里。
“不要……”他挣扎着想要离开水面,“不要水……”
李浮誉脑海中蓦然飘过乌毒的那一片水牢。
燕拂衣在那个由水构成的炼狱,多少次重伤濒死,多少次在受刑时力竭晕过去,又浸泡在冰冷的水中,因为窒息而不得不挣扎着醒来。
他的心狠狠一沉。
李浮誉马上把燕拂衣抱离水面,却没有离开那方池子。
他很小心,没再让燕拂衣沾到一点水,甚至用了法力,把他身上所有的液体都清干净了。
“没事了,没事了,看看我,是我啊。”
李浮誉已经能很熟练地安抚恐慌起来的人,他用最舒服的姿势抱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躯,很轻很缓地抚摸他的背。
“你看,月亮,没有人要伤害你,这里只有我。是好的水。”
燕拂衣开始时还挣扎,很快被温柔但强硬的桎梏弄得迷惑起来——他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那些疼痛。
他浑身还僵硬着,像一只浑身都炸了毛的猫,爪子都伸出来,柔韧的筋骨绷出所能达到最大程度的抗拒。
可李浮誉一下一下,捋着他的背,在他耳边说那些很温柔的话,一点一点驱散噩梦里尖锐的爪牙。
那一片漆黑的要将人溺死的水里,就又伸进来一只发着光的手。
燕拂衣其实不大清醒,他正陷在那些刻印在本能里的噩梦,虽然不记得那些可怕的水从何而来,不记得为什么会有如此深重的恐惧,但他醒不过来,每一条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。
会……很痛很痛,痛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,又不得不接着忍耐。
忍耐着,却又永远看不到尽头。
他缩在很小的角落里,很渴望地盯着那只手。
好想抓上去,那看上去像是真的来救他的东西,抓上去,就可以被带离这汪令人窒息的冰水,抓上去,就能逃离这场噩梦。
燕拂衣试探着伸出手,很慢很慢,指尖也在颤,他沉在水底,想向水面上伸进来的一只手抓去。
可手伸到一半,又僵硬地停住了。
万一……是骗子呢。
燕拂衣想到这个可能,心很紧张地皱了皱,手指微蜷,又有点想收回来。
也不是第一次了,那些折磨他的人,总是花样百出,喜欢给绝望的人一点希望,又亲手将希望在他面前击得粉碎。
那之后往往跟着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残酷,那些黑色的影子,围观着他崩溃、尖叫,发出恶心到让人心脏发麻的笑声。
“这就是那些人族的希望吗?一个柔弱易碎的花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