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她真的痊愈了,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,应该让她离开这个地方。最好从此与“陆江殊”再无瓜葛,他想,就像当年察觉自己大限将至,把他托付给老师的母亲那样。
反正他们又不是真的亲兄妹,虽然现在在一个户籍册上,但要结束这段关系同样轻而易举。
而莉莉丝没有过多犹豫,对他点了点头,手中握紧了那支小小的玻璃瓶。
“我想……活着。”
求生的急切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对未知的恐惧,即使这可能是一场赢面微乎其微的豪赌,她也已经别无选择了。
在苏间罗的注视下,她将它举到眼前。随着她的动作,那一小汪猩红液体在瓶中轻晃,时隔不知多少天,它的表面依然时不时冒出细小的气泡。
“既然决定了,那就不要怕,莉莉丝。”
他握住了女孩搁在膝头的另一只手,用了些力道。
袖口的阴影之下,侵蚀的痕迹不知何时开始暗中加速蔓延,在那细白的手腕处也狰狞地探出了头。
雪鸮站在一旁的高处,血玉般的眼睛俯视着两人,一言不发。
现在正值寒冬,一年已经到达了尾声,而莉莉丝幼小的身体也逐渐到了极限。
她已然病入膏肓,正肉眼可见地一日日走向衰竭,连走出家门都变得困难,更别提去谢家做客了。
与那些教会的孩子,以及青年的母亲一样,她最终也逼近了那生命尽头的虚无深渊,宛如一朵本该正值盛放却枯萎凋零的花。
这是苏间罗最熟悉的一种模样,也是曾无数次徘徊于午夜的梦魇。
即使他坚信个体的能动性足够强大,但人的一生中,依然存在许多不得不将赌注押在命运上的时刻。
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如果上天执意要夺走她的性命,那么他就以家人的身份,成为陪伴她最后一程的送葬人。
但他在心中立下了如此豪言壮语,实际上却甚至胆小到不敢抬头,亲眼看着她吞下那滴血。
脑海中划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,都是令他此生难忘的画面。他死死地盯着女孩的膝头,看得太用力,几乎生出一种视网膜即将被剥落的错觉。
直到他清晰地听见女孩喉头吞咽的响动。
咕嘟。
一滴血很少很少,少到需要注意不让它残留在口腔里,确保它直接坠入喉咙。
时间仿佛有了黄金一般优秀的延展性,在某个时刻拉伸得极其漫长。
不知过去多久,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。
“哥哥。”
青年的手指猛地一颤,满眼仓惶地抬起脸来。
莉莉丝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原处,漂亮的蓝眼睛像漾起的湖面,微微弯起的时候,安静地荡开一圈圈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