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封三族,多大的事儿!历朝历代加封三族的皇后屈指可数。
呼延晏此刻伏在地上却恨得切齿。
先敲打他命他监刑,又变着法抬高安阳石氏,一道旨意下去,就差连门口看门的石狮子都得道升天了!
皇帝此番故意跟他对着干,何止是为了打他的脸,更是对昨日之事存了报复之意。
甭管谁先动得手,他那心肝儿是吃不了一点亏!
满腔的血简直要喷出来。可他又作不了,如今的陛下羽翼长成,早不是从前雏儿了,现在朝中大半都是从前效忠他跟石氏的人,哪里由得他拿捏!
暂且将怒气强忍了下去,难不成他有张良计,自己还没有过墙梯?
想罢他越过金马门那几个脑袋,呼哧呼哧地往宣武门去。
随着“轰隆”一声响,漫天下起淅淅淋淋的大雨。
那厢媞祯闻雷声而惊醒,待梳好妆坐在窗前的榻上,才慢慢听宋桧说起今早朝堂的情况。
宋桧白净的面上堆满了喜色道:“陛下之意如此,就是要告诉全天下您才是他心里最重视的人!往后谁听了安阳石氏的名讳不得耳提面命,不够恭敬,那就是藐视圣威。”
说着他上前猫起腰,伏在她耳边声细如蚊,“还有件事,殿下您怕是还不知——昨晚上樊少使没了。”
媞祯惊讶的抬起头,牵动鬓边的流苏晃出银铃般的声响。
宋桧意味深长抹开嘴角,“樊少使没了,呼延家的小姐哪还有再待在宫里的必要。”
他眉梢浮起讥诮,“说实话陛下原也够给她脸面,只叫她自请离宫,没得给赶出去。她倒还不乐意,一口一个表哥反倒失了体统,末了还是叫御前的亲卫兵给架出去的,面子里子丢得满长安城都是,这德行还敢盼着当皇后?笑话而已!”
他冷冷哼笑一过,转而又露出好颜色,“陛下特地要奴才把这些话带给您,说叫您放心,绝不让您瞧见一点脏东西。”
话说完,他深深行了个礼,“现在话带到了,那奴才就告退了。”
他洋洋洒洒的走了,一时四下里陷入沉寂,连窗外的鸟鸣都远了。
文绣合上窗扉,转头把沏好的热茶端过来,就着方才宋桧的话有感而。
“说句大不敬的话,当今陛下虽然仁厚,可做起事情来却比高祖皇帝武断多了。别人还有个顾忌,他是真不顾忌。”
慢慢的她越过门往外看一眼,“也是因为太不顾忌的缘故,奴婢今早听杨领说,太傅朱嵇对陛下加封您的亲眷这件事很不满,散朝后还在宣室殿同陛下理论呢。”
回忆起多年的是非冷暖,媞祯似乎都习以为常了。她拨开茶盅徐徐吹了一口起,浅尝辄止的品了品。
“他又不是今时今日才对我不满,从前呢他觉得我尚能辅佐温钰,所以参政议政他看穿不说穿罢了。如今,他是怕极了安阳石氏会成为第二个呼延氏,大行吕后之风,进而控制国政。”
她喃喃道:“‘女主代魏’这个谣言,自两年前刘尧就把这个绊子设下了。这种东西化解与否,说白了还不是各在人心?”
听了她主子这样说,文绣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,“那……”
媞祯摇了摇头,缓缓靠在引枕上,“朱嵇是三朝元老,年岁也渐大了,只要尚不过分,为了陛下的面子,也不能轻举妄动。”
文绣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方要再续些话,庑廊外文鸳的欢声笑语却已传至耳畔。
“殿下,您瞧谁来了!”
只见珠帘两头撩开,显瑀手牵着个小人和毓姚先后迈进内殿。
媞祯溢然高兴的起身相迎,“姐姐,二妹妹!”
又连忙蹲下身子将那小人捧入怀中,亲了又亲,“我的好月儿,让娘亲看看你,这日子有没有想我?”
令月扭着眉头低低道:“翁翁说娘亲去北边是办大事去了,是为了家国社稷着想。所以月儿不敢想您,怕您分心。”
她伸出小手往她娘亲脸上摸,“这些日子您一定很辛苦,都瘦了。”
媞祯瞬间软了心肠含泪微笑,“是,娘亲瘦了。可瞧着你定是正月里吃多了,高了也胖了。”
她起身拉着令月往上座去,又传人给显瑀和毓姚赐座,笑吟吟道:“难怪我这些天觉得心里空空,原是这殿里少了两位贵客。”
显瑀淡淡一笑,头上双枝金簪微微颤动,“今早封赏的圣旨便到了家中,这样荣誉的恩典,我和毓姚怎么也要来进宫谢恩才是。”
她略感叹了下,“其实今日陛下原也准了姑父和慎哥哥入宫觐见,只是姑父不愿,说他们是外男,不该随意出入内宫,大张旗鼓的难免叫人说石家身受皇恩却恃宠而骄,让殿下遭人非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