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很久都没有接通。
连溯恩没有主动挂断,而是耐心的,怀着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紧张,等接听。
没人接。
连溯恩敛眉盯着灰色的“对方未接通”字样发了会儿呆,生平第一次,在对面未接听的情况下,又重播了一遍。
“滴,滴,滴——”
连溯恩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节点给对方打过电话。
准确的说,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用文本联系,很少会通话去听对方的声音。
因为打电话浪费时间,打字的话,回覆一个“嗯”“好”“知道了”,只需要几秒钟。
很奇怪的一件事是,打电话的话,人相对来说就会不好意思敷衍,不论是面对陌生人还是朋友、亲人,能被对方听出语气上的不耐似乎是一种冒犯。
但打字只回覆一个简短的“嗯”,好像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。
拨的第二次,对面接了。
“喂?”?“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?有什么事吗?”
陌生又熟悉的声音。
连溯恩听着这个声音,张了张口,没有立刻吭声。
他在克制。
克制一些没来由的,翻涌上来如鲠在喉的东西。
必须要有什么事才能联系,我们是这样的关系吗?
“对不起这么晚给你打电话。”连溯恩在说话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,让自己的发音听起来显得含糊不清,“我没注意这么晚了。”
这是谎话,他知道现在临近半夜了。
只是连溯恩总是在顾虑“是否合适”这个问题。
早上太早了是否合适。上午十点是工作时间,是否合适。
中午是珍贵的午休时间,或许早起连轴转很累,是否合适。
下午要上班,是否合适。
晚上要休息了,可能还会加班……
二十四小时,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时间,是合适的。
所以连溯恩每次都只是打开通信录,点开对方的号码看一会儿接口,想像一下聊了几句今天有关的事,就当自己打过了,不会真的拨通。
连溯恩发现咬舌头很管用。
对面非常配合地察觉到了:“……你喝醉了?”
连溯恩莫名提起了一点期待,他自顾自点头,哪怕没有人看到:“嗯。我醉了。”
他想像了一下许久没见的人现在会是什么表情。
电话那头似乎有点惊讶,沉默了没一会,应了一声:“那你早点睡吧,有什么事等清醒了再跟我说吧。”
连溯恩眼底那点期待随着熄灭下去,他似乎一直都在等一些不会到来的东西,早就认清了有些感情是勉强不来的,但还是学不会彻底放下,仍然会死灰复燃。
他知道再不开口,下一秒电话就要挂断了。
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的电话,连溯恩脱口而出想阻止:“妈妈。”
“……”
电话没有挂断。
但也没有说话,似乎在消化。
连溯恩握着手机,他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深呼吸了两下,抿唇默念,我现在喝醉了。我醒来之后,就算尴尬后悔了,也可以当做不记得打过这通电话了。
现在,我可以说几句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话了。
“妈妈。其实我过得不开心。”
他停顿了两秒,一旦开了头就没那么难开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