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戒德大师。”陆觉连忙收起戒备,躬身行礼,“若无大师悉心指点,晚生绝无可能进步如此神。”他语气诚恳,这几日戒德虽未再与他详谈,但偶尔几句点拨,皆是直指要害,令他茅塞顿开。
戒德和尚微微摇头,缓步上前:“陆施主天资聪颖,又肯下这般苦功,假以时日,必成大器。”他看了一眼那棵断树,话锋一转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凝重,“我本以为你此去地族一行,是九死一生,但今日观你杖法之威,倒也未必尽然。”
陆觉闻言,心中一动,正待细问。
戒德却继续道,声音沉了下来:“只是,陆施主,你心中戾气太重。这幽渡杖虽经住持洗炼,能助你度亡魂,但若你自身杀念过盛,怨恨不消,长此以往,怕是未渡人,先噬己,有走火入魔之虞啊。”
陆觉沉默了。他紧了紧握着幽渡杖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戒德和尚所言,他又何尝不知?这段时日,每当夜深人静,思绪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那股刻骨的仇恨,非但没有因修炼佛寺功法而消减,反而随着实力的增长愈炽烈,仿佛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,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。
戒德和尚见他垂不语,周身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煞气,不由暗叹一声:“唉……罢了,罢了,痴嗔贪怨,皆是劫数,一切随缘吧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却说出了一句让陆觉措手不及的话:“陆施主,痴明住持交代,老衲能教你的,已经尽数传授。你……可以下山了。”
“什么?”陆觉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。他原以为至少还能在烂若寺再叨扰一两日,将新近领悟的杖法心得与戒德大师仔细交流印证一番,却万万没想到,痴明住持竟会在此刻下了逐客令!
难道是自己执意复仇,惹得住持不快?还是……另有深意?
他定了定神,沉声道:“大师,晚生想在离寺之前,再拜见痴明方丈一面,当面感谢住持这些时日的照拂与点化之恩。”无论如何,这份恩情,他必须亲自道谢。
戒德和尚却摇了摇头,神色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住持说了,见便是不见,不见便是见。陆施主,你尘缘未了,强留无益,还是这边请吧。”
说罢,他微微侧身,走向山谷深处一条蜿蜒隐秘的小径,那条路,陆觉从未见过,显然并非寻常香客所能知晓的出寺之路。
看到戒德和尚背影的决绝,陆觉明白,此事已无转圜余地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与不甘,对着戒德和尚再次深深一揖:“如此,多谢大师连日指点。痴明住持与大师的恩情,陆觉永世不忘。他日若有机会,定当回报。”
说罢,他不再犹豫,紧握幽渡杖,毅然跟着戒德,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的下山之路。
……
与此同时,烂若寺,大雄宝殿之内。
香烟袅袅,金身佛像庄严肃穆。
痴明住持盘膝端坐于蒲团之上,双目微闭,手中捻着一串深褐色的菩提子,口中无声地诵念着经文,神态安详,仿佛早已融入这殿宇的宁静之中。
“师父。”
戒空和尚轻手轻脚地从殿外走入,来到痴明身前数步之遥,恭敬地合十一礼。
痴明住持缓缓睁开双眼,那目光平和而深邃,仿佛能洞悉人心。他停止了捻动佛珠的手,问道:“何事?”声音不高,却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痴明住持缓缓睁开双眼,那目光平和而深邃,仿佛能洞悉人心。他停止了捻动佛珠的手,问道:“何事?”声音不高,却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“师父,弟子有一事不明,萦绕心头,不得不问。”戒空和尚躬身,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,但更多的是一种执着的困惑,“往日里,即便是达官显贵、富商巨贾携重金厚礼前来,您也多是避而不见,已近十年。为何……为何独独对那陆施主另眼相待,不仅亲自召见,还……”戒空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还用毕生修为替他净化那魔杖,如此厚爱?”
痴明大师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,仿佛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。他抬眼望向殿外那悠远的天空,徐徐道:“戒空,你可知,那陆施主手中长杖,究竟是何来历?”
“弟子愚钝,不知。”戒空和尚老实地摇了摇头,目光中充满了求知欲。他只知那法杖邪气凛然,却不知其根脚。
“呵呵,”痴明大师轻笑一声,眼神中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,“那是为师尚在红尘俗世打滚时,随身的一件法器。”
此言一出,戒空猛地一震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!师父竟也曾是红尘中人?还用过那般凶戾的法器?
痴明仿佛未见其惊愕,继续说道:“当年,为师得遇一位游戏人间的高僧点化,顿悟前非,这才斩断尘缘,皈依我佛,在佛门东宗祖庭剃度出家。”他顿了顿,似在回忆,“其后,听闻西方戎狄之地常有凶兽出没,荼毒生灵,为师便愿西行,孤身至此,投入西宗门下,一面降妖除魔,庇佑一方,一面弘扬佛法,普度众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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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戒空和尚喃喃道,心中对师父的敬仰又深了一层。他只知师父佛法高深,却不知还有这般过往。
“那柄法杖,原名‘梦魇’,”痴明大师的声音沉了下来,带着一丝追忆,也带着一丝警醒,“乃是以无数枉死之人的滔天怨念,辅以秘法祭炼而成,戾气之重,可谓惊世骇俗。为师当年,也是从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手中夺来。”
戒空听得心惊肉跳,那“梦魇杖”竟有如此邪恶的来历!
痴明大师喟然一叹:“唉,想当年,为师年少气盛,血气方刚,自持神兵在手,未能恪守心性,依仗此杖凶威,确也曾……造下过不少杀孽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忏悔,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中,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。
戒空心中更是骇然,他从未想过,自己敬若神明的师父,竟也有这般不堪回的往事!
“我看到陆施主,便想到了当年桀骜不驯的自己。后来为师皈依,恩师为助我斩却心魔,消弭戾气,便亲手将此杖封印于一处绝密之地,严令不得再用。”痴明大师缓缓道,“只怕是恩师他老人家坐化之后,封印之力日渐衰微,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辈寻了去,重现于世,为祸至今。”
他目光转向戒空,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无奈:“却不曾想,兜兜转转,此杖竟会落入那陆觉之手,出现在烂若寺。呵呵,该来的,终究是躲不掉的。这一场劫数,避无可避啊。”
戒空闻言,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。他消化了片刻,才急忙问道:“师父,既然此杖如此凶险,您又明知其过往,为何不干脆将其收回,彻底销毁,或重新封印,以绝后患,免得它再流落出去,荼毒苍生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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