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午后暖晒的阳光透过花菱窗映进来,檐角听风,彩画贴金,雄伟奇丽,古重的浓红,庄严又不失玲珑剔透,弥漫着天然的木香。
林静照趿鞋下地,请皇帝到铜镜前,拟为他戴冠束发。朱缙却反使她坐在了圆凳上,双手好整以暇地摁在她肩头。
她无所适从,“陛下要为臣妾上妆?”
朱缙长指拨了下她的耳珰,“坐着。”
他俯身凝注铜镜中的她,神情专注,从妆奁中拿出两支点翠钗子插在她发髻中,指腹轻捻她染过胭脂的檀唇。
林静照酥痹犹如过电,脑海闪过昨夜她双膝挂在他腰上的画面,一阵极度的耻辱袭过,难忍地道:“陛下。臣妾的妆都花了。”
朱缙的笔轻飘飘地擦了下她脸,“爱妃颊不画而红,倒省了胭脂。”
他凑近,在颈边投下凉净的呼吸,侧着视线,有意无意窥探着她的表情。
林静照呼吸一窒,眼皮短暂颤抖了下,躲避地垂下了头,冻结成木雕。
朱缙捏住她下巴,含有告诫:“躲什么。”
她被固定住,欲语还休,缓缓抬起眼帘,“天颜咫尺,臣妾岂能不怕。”
朱缙道:“那就把朕当成你夫婿。”
林静照驳道:“臣妾只是您的一个妾,连卑贱的蒲草都不如,由您掌握着生杀予夺,也配把您当成夫婿?”
她语锋隐隐带刺,平和的氛围增进了她的勇气,一时控制不住。
气氛变了。
这话明显有赌气的成分。
朱缙未曾否认,换了个姿势,目色如下完雪透亮的天,缓缓道:
“爱妃这是怪朕没给你皇后之位了。”
林静照道:“臣妾不敢。”
如果当囚徒一样的皇后,仅仅是虚名,她宁愿不做。
同样,她也不会生下嫡长的皇嗣。
“臣妾可以做皇后,余生好好陪伴您,要求是您高抬贵手,把属于臣妾的身世姓名还给我,让臣妾得以出宫,与父亲兄长团圆。”
朱缙无动于衷,只冷硬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,如沉重的枷锁,“那朕宁愿把你放在后宫。”
她不让步,他也不会让步。
起码囚禁她这件事,是他的底线。
林静照无话可说。
帝王锐利的精光从黑眸射出,面对面与她相对,永远那么顽固,守旧,压死人沉甸甸的大山。
林静照知道,自己无力翻盘。
她动了动,试图活跃这气氛,双手被他禁锢着根本抽不出去。
“陛下……”
朱缙冷不丁施力猛拽了下,使她完全撞在他怀里。她脑袋嗡嗡作响,这才惊恐地发觉事情远远没结束。他雪浪翻腾,轻拂过她的纤颈,隐隐蕴了丝光芒,“再敢提一次出宫,朕就掐死你。”
林静照怔怔,色若死灰,眼眶中的泪水颤抖着,良久,深处才飘过一缕恐惧,哭也哭不出来。
朱缙无情地拍了拍她的脸颊,比平时要重,那帝王万仞高山般恐怖的威压比平日更甚,宛若千钧黑石,让她相信他本来是要打耳光的。
她心跳几乎没了。
空气沉滞,檐角鸦雀也寒噤了。
她的手腕被他掐着,隐约地勾连,听得见彼此脉搏,时间愈加难熬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朱缙漫不经心地抚摩她钗子上的粼粼春水波纹绉,揭过这一篇。
“上了妆,朕都不好吻你了。”
他垂首在她墨发间落下几记蜻蜓点水的吻,吻痕冰冷没多少爱意,倒像给收藏品印戳。
林静照身形微僵,下颚紧绷,像溺水的鱼儿,又像柔弱无害的绵羊。
朱缙吻了两下,倒抽口气,克制着。
感觉又来了,但他终是不能再把她抱回床榻。
她是他的玩物,却非要做个有尊严的玩物。
林静照恍惚地摸着鬓间的点翠钗环,极其缓慢,心泉冻结,“多谢陛下为臣妾簪钗。”
“不必老谢朕。”
庄重的声音半是命令。
她唔了声,谢也不能谢。
朱缙斟酌了会儿,谢他莫如抱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