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山,大雷音寺。
庄严的佛殿沐浴在永恒的柔和金光之中,梵唱声声入耳,檀香袅袅沁心。
巨大的金身佛像慈悲垂目,俯瞰着下方虔诚的僧众。
一切显得如此祥和、神圣、不可动摇。
然而,在靠近后殿一处偏僻的、供尊贵客人暂歇的精舍廊下,一个小沙弥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碧螺春,朝着弥勒尊者的临时静室走去。
小沙弥法号慧明,年纪虽小,却心思通透,很得几位罗汉喜欢,才有机会侍奉这些大人物。
他刚走到静室门口,还未及通报,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、却又如同闷雷滚过的低吼。
“欺人太甚!”
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,仿佛蕴含着足以撕裂天地的怒火!
慧明小沙弥吓得浑身一哆嗦,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飞出。
他从未听过弥勒尊者出如此可怕的声音!在他印象里,弥勒佛永远都是笑口常开,大肚能容的模样。
紧接着,“砰——!!!”
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从静室内炸响!仿佛是什么极其珍贵的玉器被狠狠掼在了地上!
慧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不敢进去,又不敢离开,只能屏住呼吸,僵硬地站在门外,透过门缝一丝微小的缝隙,战战兢兢地朝里面窥视。
静室内。
弥勒尊者背对着门口,宽大的明黄色袈裟无风自动。
他面前的地面上,一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茶盏,已然粉身碎骨!
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碧绿的茶叶,溅得到处都是,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肆意流淌。
但更让慧明小沙弥瞳孔骤然收缩、几乎窒息的是——
那四散飞溅的茶水、升腾的热气,在脱离茶盏碎裂中心的一刹那,竟诡异地凝固了一瞬!
就在那一瞬间的凝固中,无数细小的水珠和升腾的雾气,竟飞地凝聚、扭曲、变形!
一个极其模糊、却异常生动的影像在那片狼藉的上空一闪而逝!
那影像,是一只通体金黄、薄翼如纱、形态神骏非凡的金蝉虚影!
金蝉振翅欲飞,姿态灵动而孤高,带着一种不屈的桀骜,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!
虚影一闪而没,快得如同幻觉,但那惊鸿一瞥的震撼,却深深烙印在慧明小沙弥的眼底!
金蝉虚影消散的同时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冰冷而暴戾的怨念冲击波,以弥勒为中心轰然扩散!
嗡——!
整个精舍,不,仿佛整个大雷音寺的根基都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!
慧明小沙弥只觉得脚下一晃,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。
只见他所站立的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,在那股无形怨念冲击掠过之处,一道极其细微、却无比清晰、蜿蜒如蛇的黑色裂痕,正悄无声息地、缓慢地延伸开来!
那裂痕细如丝,却深不见底,散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!
仿佛这象征着佛门永恒坚固的圣地根基,被这无边的恨意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小的、却预示着不祥的口子!
佛殿……裂开了?!
慧明小沙弥吓得魂飞天外,双腿一软,手中的茶盘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剩余的茶盏摔得粉碎。
这声响惊动了静室内的人。
那股恐怖的威压和怨念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弥勒尊者缓缓转过身。
脸上,又挂起了那副万年不变的、慈悲和煦、大肚能容的开怀笑容。
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怒意和那道撕裂佛殿根基的怨念裂痕,都只是慧明的幻觉。
“何事惊慌啊,小沙弥?”
弥勒的声音温和如春风,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慧明小沙弥瘫软在地,牙齿咯咯打颤,看着弥勒那温暖的笑容,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冻得他灵魂都在抖。
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是惊恐地看着地上那道依旧存在的、细小的黑色裂痕。
弥勒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,落在那道裂痕上。
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,仿佛那只是地砖上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旧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