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雨浓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,为什么招呼不打跑沈廷屹家里来。
喻梨只是平静地说自己梦不到沈廷屹,又很难入睡。想试试躺他床上能不能梦见他。
赵雨浓光是听听,眼睛就忍不住发红,想哭。
这次上去,沈廷屹公寓门口挂了退烧贴和退烧药。
赵雨浓不知道是谁买的药,但喻梨怀着孕,她不敢给她乱吃药,就给她煮了粥,给她物理降温。
喻梨出乎意料地乖乖配合,一勺一勺地自己舀着喝粥,又说自己公寓有上次开的感冒药。
赵雨浓才知道沈廷屹后天下葬,喻梨想自己身体赶快好起来,至少应该有精神地去见她最后一面。
至于沈廷屹的遗物,喻梨只带走了那只虎斑。
沈廷屹的葬礼,依照二叔的意思,尽量低调从简,沈廷屹生前,便不是特别喜爱热闹的人。
但沈家支系多,亲朋好友也多,再一切从简,陆陆续续赶来的黑色豪车依然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。
小雨的天气。
五月的雨丝冰冷、淅淅沥沥。
最先到的赵雨浓帮喻梨撑着伞,带她去礼宾处各自拿了一束白菊,喻梨化了一点淡妆,神情平静,已经没有前几天的悲痛欲绝。
南佳音穿一条黑色小裙子,怕二姑婆身体撑不下去晕倒,跟大姑婆一起紧紧陪在伤心的二姑婆身边。
她最先看见喻梨,又隐约听说了二姑婆是很反对廷屹哥跟喻梨的,但是喻梨瘦得那样可怜,肉眼可见的憔悴,她想了想,把二姑婆搀扶到家属休息处,悄悄跟在接待客人的沈清提起喻梨来了。
沈清过来,看见喻梨,忍不住抱了抱她:“跟我走。”
带她去沈廷屹的灵堂。
即使身临其境,即使沈廷屹的遗像摆满了雏菊,灵堂被一种令人窒息的雪白装点,喻梨依然有种不真实感觉。
直到看见躺在棺材里的沈廷屹。
冰冷的,双手规矩放于腹部,平静闭着眼睛的沈廷屹。
他好像只是睡着了,好像过一会儿就要醒来,好像醒来后会揉一下眼睛,长开双手跟好脾气地跟她说:“你样子有点难过啊,要不要抱一下。”
喻梨以为自己可以做到,可以平静面对,可以用勇敢一点的姿态跟沈廷屹告别,可她发现自己做
不到,根本控制不住眼泪,掉个不停。
沈清看得心里难受,但还是说:“你抓紧一点时间,二婶遭不住,不敢让她看见你,我们尽量替你争取独处的时间,你跟他……”说到这里,沈清喉头哽咽,根本忍不住,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哀伤,“你跟他好好告个别,他喜欢你笑,应该不想看到你哭。”
说完,沈清走到门口保镖处,吩咐了几句,不要让人打扰。
偌大的灵堂静悄悄的。
喻梨哽咽到根本说不出话,看沈廷屹平静却毫无血色的脸。
而几天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,他才笑嘻嘻地咬着她做的三明治,夸她手艺还不错。
她说以后可以经常给他做,除了三明治,她还可以做好多好多,她可以不那么懒的,她什么都可以学。
他们才刚刚开始恋爱,还有好多恋人可以一起做的事都还没有做,还有好多甜蜜的时光可以一起享受……
她忽然很想趟进去。
跟他挤在一起,一直一直一起,不要有分离。
是的,她应该躺进去。
跟他葬在一起。
她脚步动了动,有些迷惘地靠近,手臂忽然被人大力气拽住,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,仿佛洞悉她想法,克制着嗓音,脸色骇人:“你干什么?”
喻梨只是说:“你没听见吗,他在叫我,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待在一起,你让我过去……”说完她开始挣扎,神态带着些许癫狂。
沈砚看她目光百味陈杂,又仿佛被她惊到,但是马上有宾客过来,二叔二婶都会来,他不敢让她呆太久,只能连拖带拽得将她带走。
他黑衣黑裤,力气非常大,她别无选择,但眼神那样痴,仿佛知道这是最后一面,知道再过不久,世界上再没有沈廷屹的痕迹,他们会把他烧成骨灰埋葬,她再也见不到他,听不到他,光是想一想,她都难以承受,脚步不肯挪动,对他又咬又打,脑子里只有固执而疯狂的念头,不能让他们烧掉沈廷屹,绝对不可以……
沈砚不敢闹出大动静,任她撕咬踢打,她太瘦了,虚弱到没什么力气,拉拉扯扯得简直快不成样子,他干脆一把打横抱起她,又让人悄悄去找周远。
他把她交给周远,周远年纪大了,又经过丧妻之痛,比常人更冷静些,看见喻梨的状态,眼睛也忍不住发红,只是劝她:“小梨子,你让廷屹走得安心些,乖啊……”
喻梨就不闹了,坐在车子里,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沈砚看她一眼,那样万念俱灰的神色,他心里一痛,只能收回目光。
“她就拜托你了。”沈砚说。
周远挥挥手:“去吧,我年纪大了,看不得那些,你替我送廷屹最后一程。”
沈砚点了点头。
喻梨坐在车里,呆呆的,不声不响。
周远看她一眼,想起三个徒弟幼时闹腾的时光,也是叹气。
他老婆以前就说过,小梨子是个痴的,他还不信,觉得这丫头大大咧咧,没心没肺,哪成想,最是痴情……
周远开车载她:“走,师傅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炒肝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