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淑被一帮子侄气得发昏。自己的卫尉军这回大丢颜面,就算事态平息,将来引罪革职也是免不了的。卫尉军这滩烂泥他是扶不上墙了,既然无计可施,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,躺倒等着挨捶吧。他也不白费力气攻打什么长秋宫了,只要守住白虎门就行。
刚交寅时,宫外蓦然响起一片密集的声音。正在门楼内昏昏欲睡的吕淑猛得惊醒过来,“什么东西?”
有眼尖的已经看到外面的情形,叫道:“是骑兵!”
吕淑心头一紧,“哪里来的骑兵?”
“是羽林!羽林天军!”
吕淑快步走到城垛处,只见门外一队人马正疾奔过来。此时正是一天中夜色最深的时候,那队人马却没有打火把,黑暗中只隐隐约约看到马匹的轮廓,最为醒目的是他们头盔上飘扬的白翎。
上千骑兵同时出动,却听不到丝毫人声。军士们投下照亮的火笼,才发现那些羽林精锐兵甲俱全,而且每人口中都咬着一根箭矢。
吕淑顿时打了个激灵,衔枚疾进!这是汉军标准的夜袭战法。再仔细看时,那些战马四蹄都包了稻草,一来防滑,二来也把可能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,以至于羽林军已经兵临城下,守军才听到动静。
吕淑嘶声叫道:“戒备!戒备!”
一名吕家子弟伸头往外张望,一边道:“羽林军……应该没事吧?”
“你傻啊!”吕淑都快哭出来了,“马裹蹄,人衔枚——难道他们是来跟你玩的吗?”
“没事,没事。”那名吕家子弟宽慰道:“宫门关着呢。”
吕淑心里这才塌实了些。眼看羽林军的骑兵已经驰近城门,吕淑伸长脖子叫道:“来者何人?奉何诏令?”
一名手持长矛的少年纵骑而出。借着门楼上的灯光,吕淑看清他的面孔,不由心头一颤,勉强笑道:“原来是霍少,哈哈,不知……”
霍去病微微笑了一下,接着猿臂一展,长矛呼啸而出。
一瞬间,吕淑似乎有种错觉,那柄长矛好像根本没有飞出,而是在空中闪了一下,便直接出现在了自己身前。
从城上到城下将近六丈的高度,好像被人抹掉了。
长矛破开吕淑胸前的护心铜镜,撕开皮甲,透胸而过,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刺进吕淑背后的柱子中。
接着一名大汉拨步上前,他挥舞着一柄长近丈许,宽如人身,厚宽却极薄的巨剑,往城门中间奋力一劈。木屑纷飞间,两道足有半人粗的门闩被生生斩断。
卫尉军的士卒只下了两道门闩,没有用上顶杠,被这一剑劈下,城门顿时洞开。
城上的卫尉军已经乱成一锅粥,他们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,面对如狼似虎的羽林精锐,根本没有多少还手之力。
更何况卫尉军已经打了两天仗,敢战之士早已折损一空,剩下的也疲惫不堪,羽林军破门而入时,许多人还在睡梦中。几乎没有任何抵抗,羽林军就攻占了白虎门。
但紧接着,羽林天军就遇到一块硬骨头。
左武第二军赶到之前,长水军作为平叛军的主力,与同属北军的中垒、虎贲诸军血战竞日,七百人的长水军此时还能作战的只剩下一百余骑。
左武第二军赶到后,刘建军一战溃败,平叛军挟胜进逼崇德殿,长水军则留在阿阁休整,同时配合卫尉军作战。
白虎门的骚乱传来,长水军第一时间作出反应,仅存的一百余人全部上马,在阿阁前排列成一个锐利的锋矢阵型。
羽林军留下部分士卒控制放弃抵抗的卫尉军,其余军士则在霍去病的带领下踏冰而来,将这支残军团团围住。
长水军是汉军中唯一一支由胡人组成的骑兵,作战极为骁勇,面对兵员整齐的羽林天军也毫不示弱。尤其是此时陷入绝境,从上到下都有了必死之心,一旦交锋,必然是一场血战。
已经胖出圆脸的高智商被裹在军中,紧贴着他的老相好冯子都,富安和刘诏犹如哼哈二将,跟在衙内的马屁股后面。
高智商心急如焚,好不容易攻下白虎门,吐掉口中的箭矢,他便嚷道:“打啊!怎么不打呢?他们就这么点人马,赶紧弄死拉倒!”
“说得轻巧。”冯子都两眼紧盯着长水军,小声道:“这鬼地方全都是冰,战马根本跑不开,只有他们待的那片清理过。我们要想杀过去,就得下马,变成步兵再跟那帮胡人骑兵打。那不是白吃眼前亏吗?”
“兵贵神速啊,大哥。这么拖下去,要拖到什么时候?就这么点人,堆也堆他们了。”
“别作声,听霍少的。”
霍去病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长矛,一边策骑缓步而行。他进攻之前就听说宫中已经冰封,但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。
此时温度正低,坚冰远未到消融的时候,整个阿阁广场冻得像一面镜子一样,饶是坐骑的四蹄上都包着稻草,行走时也得小心翼翼。
而长水军休整时,在殿前生了几堆火,清出一片空场安置马匹,倒是不影响战马行动。要歼灭长水军这点人马并非难事,长水军再狠也是久战之余的残兵,问题是自己准备付出多少代价?整个羽林天军也才一千余人,在此地就折损两到三成,后面也就不用打了。
霍去病琢磨了一会儿,然后朝冯子者略一示意。
冯子都心下会意,上前道:“奉大将军令!天子驾崩,逆贼作乱,羽林天军奉诏入宫平叛!各色人等,一律听从节制,违命者格杀勿论!立即放下刀枪,饶尔等一死!”
过了一会儿,一名胡人道:“吾军主将不在,恕难从命。”
冯子都一怔,这种节骨眼儿上,长水校尉吕戟居然没影儿了?他倒不知道吕戟一进长秋宫就没能出来,而且以后也不会出来了。
“霍大将军的军令,你们也不听从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