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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份二291(第1页)

身份(二)

电话是王新仁出去借的。巷口杂货铺的公用电话,油腻腻的听筒,数字按键的边缘都磨得白。阮雪攥着那张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纸条,指尖冰凉。王新仁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稀疏的行人,像一头护崽的困兽。他塞给店主一块钱,粗声说:“打个电话,很快。”店主眼皮都没抬,兀自看着那台小得可怜的黑白电视机。

阮雪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仿佛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,指尖颤抖着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。每按一下,心就往下沉一分。漫长的等待音,每一声“嘟——嘟——”都像锤子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。终于,咔哒一声轻响,通了。

“喂?”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传来,背景里似乎有隐隐的麻将碰撞声。

“喂……喂?”阮雪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几乎劈开,“是……张姐吗?”

“我是。你哪位?”那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
“是……是那天在小区,一位好心的太太,给了我您的电话……”阮雪语无伦次,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组织语言,“她说……她说您或许能帮帮我……”

“哦——”那边拖长了调子,麻将声似乎小了些,像是换了个更僻静的地方,“那个事儿啊。说说,怎么回事?你哪儿的?怎么过来的?”

阮雪像抓住救命稻草,竹筒倒豆子般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促:“越南,河内。我叫阮雪。我男人是中国人,王新仁。我们结婚很多年了,两个孩子都在这边上学,大的初三,小的五年级。我以前……以前在河内大学念的中文……”她下意识地提到这个,仿佛那是她身上唯一还能证明自己曾经体面过的徽章。“签证……过期很久了。派出所不给办,说材料缺好多……我们实在没办法了,张姐,孩子要读书,我不能总这样躲着干活……”说到后面,已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王新仁在一旁死死盯着阮雪的脸,眉头拧成了疙瘩,无声地用口型催促:“别哭!说重点!”

“嗯,听明白了。”张姐的声音重新响起,平静无波,听不出情绪,“你这情况,难办。过期这么久,黑在这里,人家按规矩根本不会理你。材料?那都是明面上的说辞。关键得看有没有人愿意‘搭把手’,懂吗?”

“懂,懂!张姐,只要能办,我们……”阮雪急切地说。

“别急,”张姐打断她,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笃定,“我认识些朋友,在相关部门能说得上话。但疏通关系,请人吃饭、走动,哪一样不得花钱?现在办事,讲的是这个。”她似乎在那边做了个数钱的手势,尽管隔着电话线,那无形的压力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。

阮雪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识地看向王新仁。王新仁的脸在昏暗的路灯光下瞬间变得铁青,腮帮子咬得死紧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。他无声地、用力地摇头,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。

“张姐……这个钱……大概……”阮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“具体多少,得看人家开口。我也只是中间递个话。”张姐的语气滴水不漏,“这样,电话里也说不清。明天下午两点,你到五一广场东边那个‘老树根’茶馆,二楼最里间。到了报我的名字就行。记住,一个人来,别带男人和孩子,人多眼杂,不好谈。”
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没等阮雪再问,电话已经被干脆地挂断。忙音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阮雪的耳朵。她拿着听筒,僵在原地,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

王新仁一把夺过听筒,“啪”地一声重重扣在座机上,力道大得整个柜台都震了一下。店主不满地瞥了他一眼。王新仁看也不看,拉着失魂落魄的阮雪,几乎是拖着她,快步走进了旁边更深的巷子阴影里。

“听见了?听见她说啥了?!”王新仁压低声音咆哮,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,“钱!钱!还是钱!什么狗屁朋友!就是冲着那饼干盒子里的东西来的!那是华民下学期的书本费,是留着万一华英生病的救命钱!给了她,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?啊?!”

阮雪被他吼得浑身一颤,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不去吗?这是唯一的……”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
“去!为什么不去?”王新仁猛地打断她,眼神里是豁出去的狠厉,也带着走投无路的疯狂,“去听听她到底要多少!但记住,一个子儿都不能先给!我们得看到‘真佛’,看到‘路’!听到没?”他用力捏着阮雪瘦削的肩膀,仿佛要把这最后的警告刻进她的骨头里。

福元中学初三()班的教室里,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,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。数学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,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几何综合题。王华民坐在靠窗的位置,脊背挺得笔直,目光紧紧追随着老师的粉笔头。他面前的草稿纸上,解题步骤清晰流畅,已经快完成最后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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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华民,”数学老师点了他的名,语气带着惯常的赞许,“上来,把你的思路和答案写到黑板上给大家看看。”

教室里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,有羡慕,有佩服,也有几道不易察觉的探究。华民在同龄人中,有种出年纪的沉静。他站起身,动作利落,走到黑板前,拿起粉笔。他字迹端正有力,逻辑严密,一步步推导下来,最终得出一个漂亮的答案。

“非常好!思路清晰,解法精炼!”老师不吝夸奖,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。华民微微颔,脸上没什么表情,走回座位。同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,小声说:“华民,牛啊!这题我绕半天了。”华民只是扯了扯嘴角,算是回应。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校服口袋,指尖却触到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条——是昨晚他偷偷从父亲扔在地上的外套里捡出来的。上面只有三个字:张姐,还有一个潦草的电话号码。它像一块烙铁,烫得他指尖一缩,刚刚解题带来的片刻清明瞬间被搅得粉碎。

下课铃响了,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。几个同学围着华民的座位,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月考和区里的数学竞赛。

“华民,这次竞赛你肯定又是种子选手,给我们班争光啊!”班长笑着说。

“就是就是,华民,有啥秘诀传授下呗?”另一个同学起哄道。

“对了,听说春游去岳麓山,华民你去不去?这次好像要交五十块活动费呢!”一个女生插话,带着点期待。

五十块。华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。他想起昨夜父母压低的争吵,想起父亲那困兽般的低吼和母亲压抑的啜泣,想起饼干盒里所剩无几的毛票。他喉咙干,含糊地应了一声:“嗯……再看吧。”手指在口袋里,无意识地揉搓着那张纸条,把它揉得更皱,更小,仿佛这样就能揉掉它代表的麻烦和难堪。

与此同时,在福元路小学五年级的教室里,气氛却有些不同。年轻的语文老师李老师站在讲台上,手里拿着一叠作文本,脸上洋溢着笑容。

“同学们,这次《我的妈妈》主题作文,大家都写得非常用心,感情真挚。特别是王华英同学的作文,”李老师的声音温柔而清晰,目光落在第三排那个穿着洗得白但干净整洁校服的小女孩身上,“她笔下的妈妈,勤劳、善良、坚强,虽然工作很辛苦,但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把最好的留给孩子……华英,你能上来给大家读一读你作文里最打动老师的那一段吗?就是描写妈妈深夜工作的那部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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