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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份六295(第2页)

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,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。检查结果如同晴天霹雳——急性肺炎引严重并症:肾功能急剧恶化,肌酐值高得吓人,医生面色凝重地初步诊断为急性肾损伤,必须立刻住院治疗,后续可能需要透析!

“透析?”阮雪拿着那张薄薄的、却重如千钧的诊断书,只觉得天旋地转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那个只在电视里听过的词,像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她的脖子。她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是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费用黑洞!刚刚缓过来一点的家底,那个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许盈余的饼干盒子,在透析这个无底洞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!

王新仁被推进了病房,手臂上扎着吊针,脸色灰败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,呼吸沉重。阮雪坐在床边冰凉的不锈钢椅子上,握着丈夫滚烫而粗糙的手,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血管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破碎迷离的光影,映照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无助。刚刚拥有的、那点微弱的安稳感,在疾病这个巨大的、冷酷的怪兽面前,瞬间被撕得粉碎。身份有了,可活着,依旧如此艰难。

王新仁的病情如同阴云,沉沉笼罩着这个刚刚看到一丝晴天的家。住院费、药费、检查费……账单像雪片一样飞来。阮雪白天在养老中心拼命干活,下班就直奔医院,衣不解带地照顾。华民取消了周末辅导机构的兼职,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和照顾妹妹上。他变得更加沉默,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沉静,更多了一层冰冷的焦虑。家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压抑,餐桌上只剩下华英小声扒饭的声音。

就在阮雪被医药费压得喘不过气、几乎要再次走向借贷深渊时,老家打来了一个电话。是村支书王伯,声音洪亮中带着喜气。

“新仁家的!好消息!天大的好消息!”王伯的嗓门穿透电波,“咱们村第二批扶贫房指标下来了!你们家符合条件!就在村东头靠公路那块,位置好得很!国家给补贴大头,自己只要出三万块基础配套费!房子就是你们的了!带小院儿的两层楼!图纸都出来了!赶紧回来签字确认啊!过了这村没这店了!”

扶贫房!三万块!阮雪握着电话,心脏狂跳,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苦涩同时涌上心头。三万块!这不正是之前张姐骗他们、后来又被追回的钱吗?可现在,这笔钱,连同家里所有的积蓄,都像流水一样填进了医院这个无底洞!王新仁的病怎么办?透析的钱在哪里?这扶贫房,是根救命的稻草,却又像一道催命的符咒——她拿不出那三万块!拿不出!

“王伯……谢谢您……可是……可是新仁他……他病倒了,在长沙住院……很严重……我们……我们现在……”阮雪的声音哽咽着,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,说不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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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王伯的声音明显低沉下来:“新仁病了?唉……这……这咋整……住院要花大钱吧?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思考,“房子的事……我先帮你们把名额摁住!但时间不等人啊!你们……唉,想想办法!这可是安身立命的大事!以后老了,总得有个自己的窝吧?”

挂了电话,阮雪看着病床上昏睡的王新仁,再看看缴费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,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击垮。一边是丈夫救命的钱,一边是全家未来的窝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子割下去。

就在阮雪陷入绝境,几乎要被撕扯成两半时,又一个来自老家的电话带来了转机。这次是乡里树人学校的刘校长。

“新仁嫂子吗?我是树人学校的老刘啊!”刘校长的声音透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温和,“听说新仁兄弟病了?唉,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……你多保重啊!”

寒暄过后,刘校长切入正题:“是这样,嫂子,有个事想跟你和新仁兄弟商量一下。乡里现在搞教育改革,提倡劳动实践、乡土教育。我们学校想搞个学农基地,让孩子们能亲手种种菜,体验一下。看来看去,觉得你家在村西河边那两亩责任田位置好,土质也不错,离学校也近。你看……学校能不能租用?租金我们按市场价给,签正式合同!一年一签,钱每年按时打到你们卡上!”

租地?阮雪的心猛地一跳!那两亩地,自从他们全家搬到长沙后,就一直托付给亲戚粗放地种着,收成微薄,几乎等于荒废。如果能租给学校,换一笔稳定的租金……

“刘校长,这……这是好事啊!”阮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,“只是……那地我们好些年没好好打理了,怕……”

“不怕不怕!”刘校长连忙说,“学校就是看中那块地的基础好。我们请农技员指导,孩子们自己动手整理,正好是劳动教育!租金嘛,乡里统一有标准,一年四千块!你看怎么样?要是行,我这就把合同草稿寄给你看看!”

一年四千!虽然不算多,但对于此刻的阮雪来说,这无疑是久旱逢甘霖!这笔钱,细水长流,正好可以填补一部分王新仁长期吃药和后续复查的费用缺口!更重要的是,它是一笔稳定的、旱涝保收的进项!有了它,至少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撞墙!

“行!刘校长!太谢谢您了!太谢谢学校了!”阮雪连声答应,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这一次,是绝处逢生的感激。

病床上的王新仁在药物的作用下,病情终于得到了初步控制,从急性肾损伤的边缘拉了回来,暂时避免了透析。但医生严肃地告诫,他的肾脏功能已严重受损,必须长期服药、定期复查、严格控制饮食和避免劳累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出院那天,王新仁瘦了一大圈,脸色依旧灰暗,走路都有些虚浮。他沉默地看着阮雪结清最后一笔住院费(那笔钱掏空了饼干盒里最后一点积蓄,还借了养老中心几个同事几千块),眼神黯淡无光。

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出租屋,王新仁看着墙上儿子那张“长沙一中”的录取通知书,再看看镜子里自己憔悴衰老、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模样,一种巨大的、无声的悲凉笼罩了他。他曾经是家里的顶梁柱,用肩膀扛起一切风雨。可现在,他成了一个需要长期吃药的“药罐子”,一个连一阵冷风都扛不住的废人。那个顶风冒雨、在码头扛包、在工地搬砖、在街头吆喝卖菜的王新仁,好像一夜之间被这场病彻底击垮了。

阮雪把老家扶贫房和学校租地的事情告诉了他。王新仁坐在床边,低着头,久久没有说话。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那条洗得白的旧裤子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抬起头,声音沙哑干涩,像砂纸摩擦:“房……先不建了。那三万……留着……给你和孩子们……应急。我……我这身子……以后花钱的地方……多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窗外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上,那灯光在他灰暗的眼底投下一点微弱的光斑,随即又熄灭,“地……租给学校好。孩子们……能有点事做……那钱……细水长流……好。”

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、沉重的放弃。放弃那个带小院的两层楼,那个象征着安稳归宿的梦想。为了活下去,为了不拖垮这个刚刚站稳脚跟的家。

阮雪看着他,鼻子一酸,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。她走过去,握住丈夫冰凉的手:“新仁,别瞎想。房,以后等华民出息了,我们总能建!现在,你好好的,把身体养好,比什么都强!学校租地的钱,加上我的工资,咱们慢慢来,日子总能过下去!”

王新仁没再说话,只是反手用力握紧了妻子的手。那力道很大,指节都泛了白,仿佛在抓住生命中仅存的、最后的依靠。他转过头,目光望向厨房——华民正系着围裙,在灶台前忙碌着准备晚饭,单薄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挺拔。少年沉默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,动作沉稳而熟练,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,成了这间被疾病和现实重压笼罩的陋室里,唯一稳定而有力的节奏。窗外,城市的夜色深沉,属于他们的那盏灯火,在风雨飘摇后,依旧顽强地亮着,微弱,却未曾熄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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