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秋烟之事,虑生在外,又以花柳牵情,尝试一绝云。诗曰:成阴绿树乱烟飘,紫燕虽归信物□。
只怕春心浑未定,更随明月听吹萧。
其诗连篇累帙,不能尽载,兹益选志一二,以见其愁怨恨聊之意焉。
且说老夫人以槐黄时近,科举秀才,纷纷的俱向白门应战,不知生进得场否,心下不胜忧虑。
忽一夜,梦见中丞公笑容满面,握手而言道:“吾儿乡闱奏捷,当在丙子。那业师郑文锦,原注定今科中式,只因文锦做了几件亏心丧行之事,已把姓名褫革。吾儿在燕京旅邸,能拒绝蕙姑,不淫闺女,上帝以其操行清严,增寿一纪,又拔在今科连中,故特来与夫人报喜。”
言未绝,但闻竹萧细乐,一片喧沸,夫人因以问公,公道:“此正蕊珠放榜耳。”
夫人道:“相公误矣,今方七月,秀才尚未入场,怎去放榜?”
公笑道:“夫人有所未知,人间揭晓,须俟八月下旬;至于天上,只在七月望后,便把应中俊英姓名俱已填定矣。”
夫人再欲诉叙衷怀,却被树枝一绊,忽然惊醒。
梦中之言,一句不忘,只以钱生该在南场赴试。
为何反在北京,猜疑不决。
晓起,以告范夫人。范夫人道:“贤郎君掞藻摛葩,才高八斗,今秋奏捷,不察可知,致使夫人得此奇梦,先为之兆耳。”
俄而三场考过,又早放榜之期,只见江上黄旗飞报崔李二生,俱获捷了。
同社中,唯陆希云三报已捷。
夫人望至月初,喟然叹道:“我儿竟在孙山之外矣”。
盖生虽在北场中选,只因鸣皋为生纳监,注了金陵祖籍,又把姓名改了魏芳,故报捷的只到东昌任上,兼往金陵旧宅。
直到十月中,鸣皋方有书至,说生已在北闱中式,夫人大喜道:“曩夕之梦,信不谬矣。”
范夫人、小姐,俱捧觞称贺。
秋烟闻了喜信,满怀欣悦,不言可知。
钱贞便欲竖立旗竿,夫人止住道:“偶尔侥幸,为什么惊天动地?且待春闱及第,竖亦未迟。”
又有几个靠势家人,概不收纳。
既而陆希云公车北上,老夫人馈送赆仪,并修书寄生不提。
且说郑心如自谤生之后,崔子文诉向同社,将欲群声其罪。
又被李若虚当面唾骂了几番,心如恐失体面,只得走出朋友,向崔、李恳息,又请各家,肉袒致谢,其事方寝。
只因此名一播,那姑苏仕宦,悉知其奸险异常,再有谁人请荐?
心如自觉无颜,避到临安暂祝恰好遇着在城乡宦,有胡御史者,延请西席。
那御史是谁?
即憨公子胡伯雅之父也,现任副都御史,告病在乡,因憨公子目不辨丁,要请名师指教。
郑心如访知这个机会,即央门客常不欺荐引,且许以厚谢,不欺便力荐心如,心如又誊出几篇窗稿,具名拜谒。
胡御史把文章细观,击节赞赏道:“清新藻丽,必中之才也。”
因此馆事一言而妥。
心如既进馆中,援取憨公子之性,每日功课;并不讲书做文,只谈论些闲经赌诀,以至闺阃鄙亵之事。
及在胡御史面前,则又极口赞道:“令郎公子,亏其指授窾窍,近来文字,气已食牛矣”。
兼以胁肩谄笑,惯会趋迎,故不但憨公子日渐投机,而胡御史亦破格相款。
自开绛帐,瞬息三载,其年暮春,胡御史起官北上,憨公子要到虎丘游玩,同了心如、不期,随即买舟至苏,在虎丘寺内假一僧寮作寓。
于时苏人游虎丘者,往来纷错如织,上自衣冠士女,下至蔀屋裙叙,莫不靓妆丽服,连臂而至。
真是歌吹为风,粉汗为雨,罗纨之盛,多于江畔之柳,可谓艳冶极矣。
所以憨公子纵目骋怀,十分得意。
每日与心如、不欺观看女客,看后则又数青论白,较其妍媸。
至夜则饮酒啖肉,期于醉饱而已,究其胸中,不知山水为何物耳。
忽一日,有楼船舣岸,前舱靠窗,站着艳婢四五,□轻摇纨扇,或笑指岸花,纷纷的娇声婉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