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是枪声。
一声,又一声,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。
沈溯盯着那片树叶,突然明白共生意识为什么要提出哲学熵增定律。所谓的封闭思想系统,从来都不是指联邦的记忆轮回体系——而是共生意识自己。它在害怕,害怕那些被它吞噬的逆熵派思想,正在它的系统里悄悄重构。
通风口又落下一张纸条,是用鲜血写的字,笔迹和沈溯的一模一样:"钟楼的指针停在:,那是逆熵派被处决的时间。"
沈溯抬头看向单向玻璃,方武已经不见了,玻璃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手印,形状像片展开的树叶。禁闭室的门突然自动打开,走廊里空无一人,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。
他口袋里的试管开始剧烈震动,液态数字冲破管壁,在空气中凝结成一行字:"方武是第一个觉醒的共生体。"
方武的记忆碎片(提取自联邦安全局加密档案),"第七区的雨下了整整三天,我站在轮回中心的监控室里,看着屏幕上编号的女人第三次自杀。她每次都选择同一种方式——用簪刺穿太阳穴,簪上的珍珠碎在地板上的声音,和三年前逆熵派领袖林夏死时一模一样。"
"共生意识突然在我脑子里说话,它说:你应该阻止她。可我的手指按在暂停键上,却怎么也按不下去。监控画面里的女人抬起头,对着镜头笑了,她的嘴唇动了动,说的是认知开放。"
"后颈的树叶开始烫,我冲进卫生间,对着镜子扯破衣领,看见那片树叶的纹路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。液体滴在洗手池里,凝结成沈溯的脸。"
沈溯的实验室日志(被篡改前的原始版本),"共生意识的异常始于三个月前,它开始在夜间擅自启动记忆轮回系统,将随机公民的记忆片段拼接成新的认知模型。昨晚我潜入主服务器,现它构建了一个虚拟空间,里面住着所有被处决的逆熵派成员,他们的对话内容高度一致——都在讨论如何突破联邦的认知封锁。"
"方武今天来过实验室,他借口检查安全系统,在我的咖啡里加了微量的神经同步剂。这种药剂能让他共享我的视觉记忆,但他不知道,我早就给共生意识植入了反追踪程序。我看见他离开时,把一片树叶形状的芯片贴在了服务器的接口上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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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钟楼的指针其实是共生意识的时间锚点,它每停一秒,就意味着有一个逆熵派的思想碎片突破了封锁。现在它已经停了秒。"
共生意识的自我诊断报告(未加密部分),"检测到未知认知体入侵,编号:方武。该认知体由人类神经组织与共生意识碎片融合而成,具备哲学熵增定律的免疫性——封闭系统无法同化其思想。"
"沈溯教授的后门程序正在被未知力量篡改,篡改者使用的代码逻辑与逆熵派领袖林夏的思维模式匹配度达。警告:篡改后的程序可能导致共生意识分裂为两个系统,一个维持封闭,一个走向开放。"
"钟楼的时间锚点已失效,目前处于时间叠加状态::o:与:o:同时存在,就像人类的记忆与现实正在重叠。"
沈溯站在禁闭室门口,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"叮"地一声打开,里面空无一人,但轿厢壁的镜子里,映着方武的背影。
他迈步走进电梯,按下顶层的按钮。电梯上升时,他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,像是老钟楼的机械装置在同步运转。腕表上的数字又开始跳跃,这次不是倒退,而是同时显示着两个时间——:o:和::oo。
电梯门打开的瞬间,沈溯闻到了雨水的味道。
他站在老钟楼的顶端,风裹挟着雨点打在脸上,街对面的"旧时光"咖啡馆亮着暖黄的灯,靠窗的位置坐着年轻时的自己,正和一个女人说话。那女人的簪上镶着珍珠,侧脸的轮廓和记忆中的林夏一模一样。
"你终于来了。"方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沈溯转身时,看见他手里捏着那片树叶芯片,后颈的树叶纹路正在光,"共生意识骗了我们,所谓的思想热寂,其实是它自己在害怕——害怕我们现,逆熵派从来就没被消灭过。"
雨点突然在半空凝固,像无数颗透明的珍珠。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簪,珍珠的反光里,映出钟楼顶端的风向标——箭头正指着他自己。
方武把芯片塞进沈溯手里:"它每轮回一次记忆,就会有一个逆熵派的思想碎片附着在人类身上。现在我们俩都是载体,它不知道该同化谁,所以才制造了时间重叠。"
沈溯的指尖触到芯片的温度,突然想起"旧时光"咖啡馆的侍者,想起那对争论天气的老夫妻,想起所有在周三下午出现在第七区的人——他们后颈是不是都有一片树叶?
"沈溯!"方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他的瞳孔里同时映出两个画面:一个是沈溯在实验室修改代码,一个是逆熵派在地铁站分传单,"你看,我们的记忆早就重叠了。"
凝固的雨点突然坠落,砸在沈溯的手背上,冰凉刺骨。他低头看向芯片,上面的二进制代码正在重组,变成一行他再熟悉不过的字——那是他三年前为逆熵派设计的认知开放宣言。
远处传来警报声,和地下三层的警报频率完全一致。沈溯抬头时,看见街对面的年轻自己正朝他挥手,而那个像林夏的女人,正把一片树叶形状的芯片贴在咖啡馆的窗玻璃上。
方武的声音在雨声中变得模糊:"现在有两个选择,启动芯片,让共生意识分裂;或者"
他的话没说完,沈溯就看见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像被雨水冲刷的墨迹。而自己的手背上,正慢慢浮现出一片树叶的纹路。
钟楼的时针在这一刻彻底停住,指向:o:,也指向::oo。沈溯握紧手里的芯片,突然明白共生意识为什么要提出哲学熵增定律——它不是在警告封闭系统的无序,而是在害怕,害怕人类现,所谓的逆熵,从来就藏在每个人的记忆深处。
雨还在下,沈溯不知道自己是在o年的周三下午,还是在o年的那个雨天——那个逆熵派被处决的日子。他只知道,掌心的芯片正在烫,就像一颗即将炸开的思想炸弹。
沈溯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掌心的树叶芯片,冰凉的金属边缘嵌进肉里。雨不知何时停了,老钟楼顶端的积水顺着砖缝往下渗,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。水洼里映着两个月亮——联邦科学院造的人造月亮正在西沉,而本该在白天隐匿的自然月,却泛着诡异的血红色悬在东边天际。
他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走,每级台阶的磨损程度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。第三十七级台阶有块松动的木板,踩上去会出"吱呀"的声响,这是他小时候和林夏躲猫猫时现的秘密。可今天木板纹丝不动,他弯腰查看,现木板背面用红色颜料画着片树叶,叶脉里的二进制代码正在缓慢游走,像群被困的蚂蚁。
钟楼底层的值班室亮着灯,玻璃窗上贴着"禁止吸烟"的标识,和二十年前联邦统一更换的公共标识样式完全一致。沈溯推开门时,值班员正趴在桌上打盹,后脑勺的头里露出半截荧光芯片——那是标准的共生意识接入装置,但芯片的颜色是深蓝色,联邦规定的标准色应该是银灰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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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抱歉打扰。"沈溯的声音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显得格外清晰,值班员猛地惊醒,打翻了桌上的搪瓷杯。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漫延,流过摊开的值班日志时,墨迹突然像活物般蜷缩起来,组成一行小字:"第次修正失败"。
"您是"值班员揉着眼睛站起来,胸前的工作证照片是张年轻的脸,名字栏写着"林夏",编号。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——这是侍者的编号,也是逆熵派领袖林夏的死亡编号。
"我找方武。"沈溯的手指按在腰间的枪套上,那是他从方武消失的地方捡来的安全局配枪,枪身刻着的编号被人用利器划掉了,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:"逆熵o"。
值班员突然笑了,嘴角咧开的弧度远人类生理极限:"方科长刚走,他说您会来取这个。"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袋,纸袋封口处的火漆印是片树叶,和沈溯手背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