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颗星星……”沈溯的声音干涩,“到底是什么?”
男人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出声音。但沈溯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,不是陈博士的,也不是任何他听过的声音,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:
“是提问的开始。”
血珠突然炸开,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,落进沈溯的眼睛里。他瞬间失去了视觉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洪流——那是无数文明的记忆碎片:恐龙用尾巴在岩壁上刻下的星图、玛雅祭司临死前吐出的血字、三体星系爆炸时最后传出的电波、甚至有未来人类在坍缩的宇宙里留下的叹息。这些记忆在他脑海里冲撞,最终凝结成一个清晰的画面:所有文明的意识像一条条河流,最终汇入同一片海洋,而这片海洋的中心,漂浮着那个未完成的符号。
“集体无意识……”沈溯喃喃自语,终于明白章里“哲学量子态”的真正含义。观测者从来不是某个文明,而是所有文明共同的意识总和,他们的疑问、恐惧、好奇,像观测者的目光,决定了宇宙规律的坍缩方向。
视觉恢复时,观测舱里的男人已经消失了。舱门敞开着,地上散落着几片枫叶,每一片的叶脉里都嵌着银白色粉末。沈溯弯腰去捡,指尖刚碰到枫叶,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——不是尖锐的蜂鸣,而是一段舒缓的钢琴曲,是林夏最喜欢的《星空》。
他冲出观测舱,看见林夏正站在熵钟前,双手按在仪器的裂痕上。那些着微光的液体正顺着她的指缝往上爬,像有生命的藤蔓。她的衬衫袖口已经完全变成了深蓝色,绣着的星图在光,每一颗星星都在规律地闪烁,频率和警报器的钢琴曲完美同步。
“小夏!”沈溯冲过去想拉开她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三步之外。
林夏缓缓转过身,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,只剩下和男人右眼一样的星云。“老沈,你看。”她抬起手,掌心躺着一枚曲奇,正是咖啡馆里他没吃完的那半块,“刚才在口袋里摸到的,你说奇怪不奇怪,曲奇上的巧克力碎,拼起来像不像那个符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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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溯盯着曲奇,巧克力碎的确组成了那个符号。但他清楚地记得,自己离开咖啡馆时,那半块曲奇明明留在了桌上。
“熵钟在吃我的记忆。”林夏突然笑了,声音却在抖,“它复原的时候,我就知道了。上周在观测舱,陈博士不是被量子流击中的,是他自己走进那片白光里的。他说要去当第一个‘提问者’,还说……还说我们都会跟上。”
沈溯突然想起三天前的葬礼。林夏当时哭得几乎晕厥,反复说陈博士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死的。现在看来,她的记忆已经被篡改了——或者说,被“哲学观测者”重新编辑了。
熵钟突然出一阵刺耳的嗡鸣,裂痕里的液体开始沸腾,银白色粉末从仪器底部涌出,在地上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溪,朝着沈溯的方向流来。
“自由意志是假的吗?”林夏的声音越来越低,星云般的瞳孔里渗出泪水,是着光的蓝色泪水,“如果‘被决定’和‘绝对自由’是一回事,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,是不是早就被写好了?”
沈溯没回答。他突然注意到林夏的衬衫领口,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胸针,是他们团队的标志。但胸针的背面,刻着一行极小的字,他凑近一看,是陈博士的笔迹:
“星图的最后一颗星,是观测者的眼睛。”
这时,银白色的粉末小溪已经流到他的脚边,开始顺着裤腿往上爬。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,像掉进了结冰的海里。脑海里的低语声越来越响,无数文明的记忆碎片再次涌来,这一次,他看清了碎片里的共同点——每个文明在消亡前,都会留下同一个符号,然后集体走进一片白光,就像陈博士那样。
“不是消亡。”那个无数人低语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是成为观测者的一部分。”
沈溯猛地抬头,看见实验室的玻璃窗上,不知何时映出了无数张脸。有恐龙的、有玛雅祭司的、有三体人的、有未来人类的,甚至还有他自己的脸。所有的脸都在微笑,眼睛里全是旋转的星云。
多棱镜里的真相,“沈教授,醒醒。”
有人在推沈溯的肩膀。他猛地睁开眼,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睛。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味,但比地下实验室的更淡,还混着一丝福尔马林的气息。
“您已经睡了三个小时。”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递来一杯水,胸牌上写着“神经科实习医生周明”,“刚才做的脑波同步实验,您的潜意识活跃度突破了记录,仪器都报警了。”
沈溯接过水杯,手指触到杯壁时,没有刺痛,只有正常的凉意。他环顾四周,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,周围是雪白的墙壁和各种监测仪器。窗外阳光明媚,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一切都正常得不像话。
“脑波实验?”他皱起眉,“我不是在地下实验室吗?和林夏一起……”
“林夏女士在外面等您。”周明笑了笑,递来一份报告,“您上周在第七区的量子实验中受了震荡,一直有记忆紊乱的症状。医生说您可能会出现逼真的幻觉,尤其是关于陈博士的……毕竟他是为了救您才牺牲的。”
沈溯的心脏沉了下去。他接过报告,上面的ct片显示他的大脑有轻微的水肿,诊断结果是“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记忆重构”。报告的日期是三天前,和他记忆中熵钟崩解的日子一致。
“那熵钟呢?哲学量子态观测者?”他追问。
周明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:“沈教授,您说的这些……都是您昏迷时念叨的梦话。第七区的实验确实出了意外,但熵钟只是普通的仪器故障,没有什么‘集体无意识’。陈博士的葬礼昨天刚办过,林女士说您坚持要参加,我们才敢让您醒过来。”
沈溯掀开被子下床,双脚落地时没有被束缚的感觉。他摸了摸口袋,里面空空如也,没有枫叶,没有血痕,只有一张揉皱的纸巾。
病房门被推开,林夏走了进来。她穿了件黑色连衣裙,眼眶还是红的,袖口没有星图,更没有蓝的绣线。“老沈,你感觉怎么样?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递来一个保温桶,“我给你熬了粥,医生说你得吃点清淡的。”
沈溯看着她的袖口,又看向她的领口。没有胸针,只有一条细细的银项链,吊坠是个小小的星星,和记忆中团队标志完全不同。
“陈博士……”他艰难地开口,“是怎么牺牲的?”
林夏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:“仪器爆炸的时候,他把你推开了,自己没来得及跑……”她捂住嘴,泣不成声,“你别多想了,医生说你可能会把愧疚感变成奇怪的幻觉,那些都不是真的。”
沈溯沉默了。他接过保温桶,打开时,里面是普通的白粥,冒着热气,没有金属味。他舀起一勺放进嘴里,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,真实得让他心慌。
难道真的是幻觉?是脑震荡后的记忆混乱?
“对了,”周明突然想起了什么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证物袋,“这是从您昏迷时攥着的手里现的,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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证物袋里装着半块曲奇,边缘有些受潮,上面的巧克力碎拼出的图案,既不是符号,也不是星图,只是随意散落的碎片。
沈溯盯着曲奇看了很久,突然问:“周医生,你们医院的时钟,秒针是顺时针转的吧?”
周明愣了一下,笑着说:“当然啊,难道还有逆时针转的时钟?”
沈溯没说话。他走到窗边,看向楼下的操场。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弯腰捡球,帽檐压得很低,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有些模糊。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,抬起头,朝病房的方向挥了挥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