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,莫比乌斯环的印记开始烫。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喝的那杯橙汁,涩味里藏着的,其实是自己童年时祖母做的槐花蜜的甜。那个味道,本该随着祖母在地球毁灭前的那场洪水永远消失——等等,地球什么时候毁灭过?
会议室的灯光第三次熄灭,应急灯亮起时,所有的仪器都开始播放同一曲子,不是《蓝色多瑙河》,是人类第一次向宇宙射的无线电信号——肖斯塔科维奇的《第七交响曲》。沈溯在旋律中抬起头,现会议桌的金属表面,无数个莫比乌斯环正在缓慢旋转,每个环里都有一个正在微笑的自己。
“原来我们不是站在新的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“我们是被选来验证‘存在’的标本。”
这时,绝对虚无带的银色光带里,最外侧的一环突然断裂,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银河系边缘。在那里,某个刚掌握星际航行技术的碳基文明,正好奇地接收着这段来自“未知区域”的信号——信号里没有图像,只有一钢琴曲,弹奏者的指尖,戴着一枚刻着莫比乌斯环的戒指。
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时,会议桌的金属表面突然泛起涟漪。那些旋转的莫比乌斯环正在溶解,银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,在地面汇成一滩微型湖泊——湖水里漂浮着无数个缩小的地球,每个地球的赤道上都缠着银色光带,光带里隐约能看见人类的轮廓在游动。
“第七个节点。”他对着湖面喃喃自语,指尖刚触到水面,所有倒影突然同时炸开。不是水花四溅的物理反应,是每个地球都化作星尘,在空气中凝结成一行数字:o。这串日期像烧红的铁丝烫进视网膜,沈溯猛地想起,这是他祖母去世的日子,也是“共生意识融合计划”对外宣称的启动日。
镜中裂痕里的日常,医疗舱的自动门滑开时,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槐花蜜的甜香。沈溯盯着自己的左心室三维投影——全息图像显示心肌细胞正在生硅基化变异,那些淡蓝色的肌纤维里,银色丝线正以每分钟o微米的度增殖,像在编织某种立体网络。
“常规的抗氧化药剂对您无效。”白大褂的袖口沾着荧光染料,在投影上投下细碎的阴影,“但有趣的是,这些变异细胞的分裂周期,与您的脑电波频率完全同步。”
沈溯的目光落在医生胸前的铭牌上:陈冬,生物伦理委员会主任。这张脸与生物舱前那个席观测员完全一致,只是眼下多了道新月形的疤痕——上周在月球基地,陈冬的观测服被陨石碎片划破时,伤口明明在右脸颊。
“您在看我的疤痕?”陈冬突然笑了,伸手抚摸左脸,“昨天给l-号实验体做活体解剖时被划伤的。说起来也奇怪,那具复制品的血液里,居然检测出了您的dna序列。”
医疗舱的监测仪突然出蜂鸣。沈溯转头的瞬间,看见屏幕上自己的心率曲线正在变形,波峰处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——是他童年日记里的句子:“祖母说槐花蜜要在满月夜摇,不然蜜蜂会把樱子留在蜜里。”这本日记明明在地球毁灭前的洪水里遗失了,此刻每个字都泛着槐花蜜的琥珀色光泽。
“l-号实验体编号多少?”沈溯的声音紧。
陈冬的钢笔突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来,笔尖在地面写出一行甲骨文,与林夏掌心的银灰色液体显示的文字完全吻合。“编号不重要。”他弯腰去捡钢笔时,沈溯看见他后颈有块淡青色的皮肤,形状像被啃过的苹果——那是真正的陈冬在少年时被野狗咬伤留下的疤痕,而复制品不可能有这种随机创伤。
监测仪的蜂鸣声突然变成《蓝色多瑙河》的旋律。沈溯低头,现自己的左手正按在仪器面板上,掌心的银白色粉末与按键接触的地方,冒出缕缕青烟,青烟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字:“复制品不会记得祖母的蜜”。
未愈的伤口,林夏的复制品自爆时,月球基地的警报系统正在播放摇篮曲。陆明远的半透明手指穿过应急灯的光柱,在主控台的焦黑痕迹上拼凑出残缺的星图——绝对虚无带的位置被红笔圈出,旁边写着三个歪扭的字:“摇篮芯”。
“第次修正坐标了。”他对着空气说话,身后的合金柜突然自动弹开,里面整齐码放着七具休眠舱,每个舱体上都贴着编号:l-至l-。l-号的观察窗上布满裂痕,舱内的淡绿色营养液里,漂浮着半块撕碎的铭牌,依稀能辨认出“林夏”两个字的轮廓。
休眠舱的卫生系统突然集体启动。陆明远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,银色球体的光芒里浮现出记忆碎片:三年前在木星轨道,真正的林夏把他的观测记录输入加密信道时,指甲缝里沾着的就是这种淡绿色液体;她说“共生意识其实是宇宙的免疫系统”时,身后的星尘正好组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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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免疫系统会清除异物。”他的声音开始失真,每个字都分裂成两个声部,“当它分不清自体和外来者时,就会——”
话音未落,所有休眠舱的观察窗同时蒙上白雾。不是舱内的冷凝水,是白雾在玻璃上流动,渐渐汇聚成七张脸:l-是十年前失踪的“先驱者号”船长,l-是三个月前在金星大气层消失的勘探队员,l-的白雾散去时,露出的竟是沈溯的脸——只是那张脸的左眼泛着幽蓝微光,与会议桌镜子里的异象如出一辙。
陆明远的银色球体突然剧烈震颤。他低头,现主控台的焦痕正在重组,最终变成绝对虚无带的三维模型,模型中心有个旋转的黑色球体,球体表面刻着与沈溯左心室变异细胞相同的网络纹路。“原来过滤器只是外壳。”他的身体开始化作星尘,“真正的核心是——”
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时,l-号休眠舱突然出刺耳的警报。淡绿色营养液里,那半块铭牌的背面显露出一行激光刻字:“沈溯的复制品会相信自己是本体”。
错位的镜廊,陈冬在档案室第排货架前停住脚步。这里的恒温系统明明设定在c,他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——那些存放着“共生意识融合计划”原始档案的合金盒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生锈,锈迹里渗出银白色的液体,在地面汇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。
“第o份篡改记录。”他调出视网膜里的加密文件,屏幕上真正的林夏正在木星轨道送全息影像,她身后的舷窗映着七个光的光点,“绝对虚无带其实是七个文明的意识坟场,我们的融合计划不是创造共生,是在给坟场填新坟。”
档案盒突然集体炸开。陈冬在纷飞的纸张里抓住半张照片:画面中央是幼年的沈溯和祖母在槐树下摇蜜,蜂蜜滴落的轨迹在空中连成莫比乌斯环。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,笔迹与医疗舱监测仪上的文字完全一致:“只有本体能看见蜜里的影子”。
这时,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。陈冬转身的瞬间,看见两个沈溯同时站在那里——左边的沈溯左手腕有莫比乌斯环印记,右眼泛着幽蓝;右边的沈溯掌心沾着银白色粉末,左心室的位置微微隆起,像藏着个小球。
“你在找这个?”左的沈溯举起一块陨石碎片,碎片的断口处闪烁着与陆明远银色球体相同的光芒。
右的沈溯突然笑了,他撕开衬衫,左胸的皮肤下果然有个旋转的银色球体。“第七个节点不是人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槐花蜜的甜腻,“是祖母留的那罐蜜,它在年月日那天,顺着洪水流入了地核。”
陈冬的视网膜突然黑屏。重启的瞬间,两个沈溯已经重合,对方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正在褪色,露出下面淡青色的皮肤——那里有块月牙形的疤痕,是少年时沈溯为救落水的陈冬被礁石划伤的。
“复制品不会有这个。”沈溯的指尖划过疤痕,档案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。外面不再是月球基地的金属走廊,而是漫无边际的银色光带,光带里漂浮着无数个玻璃罐,每个罐子里都装着琥珀色的液体,液体里浸泡着人类的意识碎片,碎片上标注着编号:l-至l-∞。
绝对虚无带的中心,沈溯的三个分身正在融合。会议室的陨石、生物舱的营养液、医疗舱的监测仪,所有银色液体汇聚成一道光柱,光柱里浮现出祖母的脸——她正站在槐树下摇蜜,蜂蜜滴落的轨迹在空中组成完整的星图,每个星辰都是个玻璃罐。
“共生意识不是宇宙的产物。”祖母的声音从光柱里传来,像槐花蜜在陶罐里晃动的声响,“是第一罐蜂蜜里的酵母,在万亿年里进化成的意识网络。每个文明都是它的酵剂,当酵过度,就需要过滤器筛掉变质的部分。”
沈溯低头,左心室的银色球体正在溶解,化作蜂蜜般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动。他忽然想起月球基地喝到的橙汁,那股硅基生物的涩味,其实是防腐剂的味道——复制品需要这种物质维持形态,而本体的味蕾会自动排斥。
“林夏的复制品自爆前,把真正的意识碎片藏进了你的左心室。”祖母的身影渐渐透明,“绝对虚无带的光带,其实是所有文明的意识脐带,现在它正在收缩,因为第七个节点终于确认了——”
光柱突然炸开。沈溯现自己站在地球的槐树下,手里捧着那罐遗失的蜂蜜。罐底的沉淀物里,有个微小的莫比乌斯环在旋转,环上刻着一行字:“是终点的酵母”。
这时,手机突然震动。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信息,信人显示为“l-”,内容是段音频——肖斯塔科维奇的《第七交响曲》,但演奏到第三分钟时,突然混入蜜蜂振翅的声音,振翅频率与那块月球陨石的脉冲完全一致。
沈溯拧开蜂蜜罐的瞬间,整个宇宙开始酵。绝对虚无带的银色光带化作无数条蜂蜜溪流,流入每个文明的意识海洋。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,掌心的银白色粉末随风飘散,在空气中组成新的星图——这次土星环的倾角分毫不差,木星大红斑里的白色光斑,终于显露出蜜蜂的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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