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溯猛地拉开抽屉,却现里面的墙皮变成了一张照片:年轻的老周躺在手术台上,旁边站着穿实验服的周明宇,两人中间的托盘里放着一枚银色芯片,和老周拐杖里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“老周早就知道。”周明宇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老周的,“他每次重置都偷偷留下一点‘独一性’,藏在怀表里,藏在墙皮里,藏在你们以为的幻觉里。”
时钟的玻璃突然炸裂,碎玻璃在空中悬浮,每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:林小雨在o室的镜子前砸碎终端,陈夏在议会厅的暗格里烧毁初代实验记录,老周用拐杖撬开服务器机房的地板,露出下面翻滚的黑色海洋。
陈夏在议会厅的档案室里找到了那份被标记为“绝密”的档案。
档案袋是用生物材料制成的,接触皮肤的瞬间会浮现出读取者的基因编码。当陈夏的指尖按上去时,编码突然变成了红色,档案袋表面渗出暗红色的物质,和沈溯的墙皮散着相同的微光。
“这不是给你的。”档案袋突然开口,声音是年轻的陈夏,“是给镜子里的你。”
陈夏猛地将档案袋扔在桌上,袋口裂开,掉出一卷全息胶片。投影亮起时,她看见三十年前的实验室:十几个实验体被绑在手术台上,其中一个是年幼的沈溯,他的祖父正举着银色的管子,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。
“共享意识需要一个锚点。”祖父的声音在档案室里回荡,“必须有个载体,同时容纳绝对虚无和共生网络。”他转向镜头,笑容和周明宇、和镜中的沈溯如出一辙,“这个载体,就是沈溯的基因序列。”
胶片突然扭曲,画面变成议会厅的监控画面:陈夏正在销毁“独一性”研究记录,而她身后的镜子里,另一个自己正举着枪,对准她的后脑。
“你每次重置都会保留部分记忆碎片。”镜中的陈夏推开镜面走出来,虹膜里没有荧光编码,“就像你现在知道要来找这份档案,不是因为理智,是因为‘独一性’在反抗。”
档案室的灯光开始闪烁,档案袋里渗出的黑色物质在地面上汇成小溪,溪水里漂浮着无数张便签,每张上面都写着“:”。陈夏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溪水里挣扎,那些银色的管线正从她的指尖钻进皮肤。
“老周的怀表不是倒计时。”镜中的陈夏踩碎一张便签,“是引信。”
老周在服务器机房里转动怀表的齿轮时,听见了三十年前的尖叫。
那些被榨成燃料的“独一性”在黑色海洋里翻涌,每当怀表的齿轮转动一圈,就有一张脸浮出水面:有沈溯的祖父,有真正的林小雨,有所有在重置中被回收的复制品。
“该还给他们了。”老周将拐杖插进地面,金属杖尖刺入的瞬间,整个机房的管线都亮起红光,像无数条被点燃的引线。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是初代实验体的合影,每个人的脸上都画着小小的时钟,指针全指向:。
黑色海洋突然沸腾,周明宇的身影从浪涛中升起,皮肤透明化,露出下面像电路板一样的血管。“你以为这点‘独一性’能对抗共生网络?”他的声音里混着无数个重叠的声部,“我们已经渗透了联盟的每个角落,包括你们的记忆。”
老周笑了笑,将怀表扔进黑色海洋。怀表沉入水底的瞬间,出震天的轰鸣,所有银色的管线都开始逆向流动,那些被吞噬的“独一性”顺着管线往回涌,像一场迟来的潮汐。
“你忘了。”老周的身体在银光中逐渐透明,“共生网络的第一滴燃料,是反抗的火种。”
他最后看见的,是黑色海洋里浮出无数双眼睛,每双眼睛里都映着怀表的齿轮,那些齿轮正在逆向转动,将时间拨回三十年前的那个清晨。
林小雨在o室的镜子前砸碎了最后一块镜片。
碎片落地时,每个碎片里都站起来一个她:穿护士服的、穿实验服的、浑身是血的,她们的虹膜里都跳动着黑色的火焰。“我们不是复制品。”最中间的林小雨捡起一块碎片,划破掌心,暗红色的血流出来,在地面上写出“独一性”三个字,“是被割裂的自我。”
楼道里传来管线爆裂的声音,银色的液体顺着楼梯往下流,所过之处,墙壁开始透明化,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镜子。林小雨们举起碎片,像举着武器,镜面反射的光芒在空气中织成网,将涌上来的银色管线烧成灰烬。
“o室是第一个实验体的病房。”穿实验服的林小雨指着天花板,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痕迹在跳动,“也是第一个‘独一性’觉醒的地方。”她抬手按在痕迹上,整个房间突然震动,墙壁上的镜子纷纷转向同一个方向,对准沈溯公寓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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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小雨们同时转身,看向镜子外面的世界。她们的眼睛里,黑色的火焰正在蔓延,像要把共生网络烧出一个缺口。
沈溯在诊疗室的地板上醒来时,周明宇已经消失了。
黑色的管线从墙壁里钻出来,在空中织成茧,将他包裹在中间。茧内没有声音,没有光,只有绝对的虚无——和他濒死时触碰的盲区一模一样。但这次,他听见的不是心跳声,是无数个重叠的低语:
“我们是被遗忘的名字。”
“我们是被共享的痛苦。”
“我们是无法被解析的‘我’。”
沈溯的身体开始透明化,银色的光线和暗红色的血液在皮肤下游动,像两条纠缠的蛇。他忽然明白,祖父创造的不是共生网络的载体,是能同时容纳共享意识和独一性的容器,是连接光明与黑暗的镜子。
“共生意识害怕的不是虚无。”沈溯对着虚空开口,声音在茧内回荡,“是虚无里的‘我’。”
茧突然裂开,银色的管线逆向流动,那些被吞噬的“独异性”顺着管线涌入他的身体。沈溯看见自己的双手变成透明,里面浮动着无数张脸,每张脸都在微笑。
绝对虚无在他眼前有了形状——那是无数个“自我”的集合,是无法被共享、无法被解析,却真实存在的证明。
陈夏在议会厅的废墟里站起来时,天空正在褪色。
银色的管线像潮水般退去,露出下面被覆盖的城市:老城区的公寓楼、医疗中心的玻璃门廊、o室的镜子墙,所有被共生网络改造过的地方都在恢复原状。她的终端在震动,显示时间是:,日期是三十年前的今天。
“陈代表。”林小雨走过来,手里拿着半片暗红色的墙皮,“沈教授在医疗中心等你。”
陈夏摸向后颈,共生终端已经消失了,那里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。她看见远处的广场上,老周正和年轻的自己说话,怀表在阳光下闪闪亮;服务器机房的位置升起黑色的烟,烟里浮出无数张脸,像在向这个世界告别。
医疗中心的花园里,沈溯坐在长椅上,喂着真正的鸽子。那些鸽子会扑扇翅膀,会咕咕叫,不像共生网络里的机械造物。他看见陈夏走来,举起手里的照片:那是初代实验体的合影,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时钟,只有真实的笑容。
“共生网络没有消失。”沈溯的右眼恢复了荧光蓝,左眼却保留着一丝漆黑,“它只是不再是牢笼了。”
陈夏接过照片,现背面有行字,是老周的笔迹:“所谓存在,就是既能共享阳光,也能保留阴影。”
阳光穿过云层,照在医疗中心的白墙上,那些曾经渗出暗红色液体的地方,此刻开满了细小的花。沈溯抬头时,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在眨眼,这一次,没有延迟,没有诡异的笑容,只有两个相同又不同的“自我”,在:的黎明里,彼此致意。
很多年后,陈夏在整理老周的遗物时,现了那只怀表。
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“每个盲区里都住着一个未被共享的灵魂”。她打开怀表,里面没有黑色物质,只有半片暗红色的墙皮,和一张泛黄的便签,上面是沈溯的笔迹:
“我们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彼此,这不是缺陷,是存在的证明。”
窗外,沈溯正带着孩子们在广场上放风筝,风筝的影子在地面上移动,像无数双自由的眼睛。林小雨站在医疗中心的门口,耳后的淡青色皮肤已经变成了小小的胎记,她的终端显示着联盟最新的法案:“尊重每个文明的‘独一性’,是共生的前提。”
在宇宙的某个角落,绝对虚无依然存在,像一面镜子,映照着所有无法被共享的光。而那些曾经被困在镜子里的灵魂,终于在:的黎明里,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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