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挥部内,五百官员齐刷刷地向那面旗帜致敬,异口同声道:“愿为党国尽忠,宁死不做俘虏!”
梁敦厚便又向众官员行礼:“我等同行,诸位,上路吧。”
外面枪声已经逼近,梁敦厚从烟盒中取出一只香烟,叼在嘴上。
五百官员也都各自叼上了烟卷,有的人一生未碰过香烟,此时也向身边人要来了烟卷。
梁敦厚面无表情,点燃了打火机,众官员也同时划着火柴……
弥漫着呛人煤油气息的指挥部里,发出“轰”的一声,气浪将门窗玻璃全部击碎,五百官员在熊熊烈焰中集体自焚。
至此,山西全境解放,阎锡山在山西的三十八年统治划上了句号。
便在解放军总攻太原的同一天夜晚,渡江部队终于接到命令,打过长江去,解放全中国!
信号弹划过夜空,照亮了那片山川,万炮齐轰,军号嘹亮,长江南岸,顿成一片火海。
丙夏夫妇望着空中划过的曳光弹,激动地相互挽住了对方的手。
他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,一个全新的中国即将在战火中诞生,而他们都是为了新中国而战斗过的人,他们为此而自豪。
丙夏家住长江边,却从未去过大江南,现在,他要过江了!
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渡过长江,与他同行的是妻子,还有成千上万的战友们。
一夜激战后,次日拂晓,大军突破长江防线,登陆江南。
红旗招展在江南的青山绿水间,国军迅速崩溃瓦解,解放军向东南方向急进。
丙夏哪里顾及欣赏江南的秀美风光?
一日便要随大军前进上百华里,降敌成群结队,安置他们都成了问题。
一路追击穷寇,直到红溪坝,野战部队医院才设立了临时救护站,处理伤病员。
丙夏忙得脚打后脑勺,因为每一个伤员,也不管伤势轻重,都一般性急地催他:“快快,上点药包扎一下就算了,别耽误我去追蒋介石!”
这是四月二十二日下午,丙夏正在为几个伤员敷止血止痛药,叶副连长和几个战士匆匆跑来了,他们告诉丙夏和礼红,有一个被俘的敌军旅长,在被押送前往团部途中,竟一拳击昏身边的我军小战士,又一脚踢中另一个战士的私处,然后趁机脱身,跳崖自杀。
小叶说道:“可这个王八蛋偏偏没摔死,落到了一颗老松树的枝叶上。不过,也真他妈的摔够呛,胳膊腿全肿了,人也不能动弹,估计骨头摔坏了。这不,我们把他送过来了,就在一号病房,汤院长,你看是不是让杨队长过去瞧瞧,这可是个大官呀,陈副团长也说过一会儿要来看看这家伙呢。”
丙夏说:“我不管他大家伙小家伙,就让他先痛一会儿吧,谁让他不老实了,自找苦吃。等我处理了这几个伤员再过去。”
礼红见叶副连长现出为难之色,便说:“丙夏,我先去看看,等你忙完了,就抓紧时间过去吧。”
礼红赶到了一号病房,所谓病房,其实就是临时支起的军用帐篷。
礼红进来时,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国军青年军官,正躺在床上,闭着眼睛,咬紧嘴唇,轻声呻吟着,看起来十分痛苦。
礼红示意别人不要出声惊动他,轻轻走到床边。猛然间,礼红便觉脑袋“轰”地一响,心都跳到了喉咙里,情不自禁就“啊”地叫出了声来。
那个国军军官听到了礼红的叫声,便轻轻睁开眼睛。
突然,他的双眸放出异样的光彩,泪珠瞬间便泉水一般涌出,他失声惊叫道:“你?真的是你?礼红……”
他想起身,但却痛苦地皱起了眉头。
这一刻,礼红眼睛也湿润了,她在心中默默说:“不要哭,不要哭,该死的汤礼红,你不能哭呀!”
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哽咽起来:“云……轩……”礼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
她怎能想到,他还活着!
她更想不到,二人竟是在这种情形下重逢。
她是人民解放军的女军官,而他却是俘虏。
范云轩是什么人?
不仅仅曾是她的丈夫,也不仅仅是念云的爸爸,云轩是礼红心中的一座山啊!
一座屹立不倒的雄伟大山。
即便她和丙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,一起出生入死,南征北战,可是,丙夏却无法取代云轩在她心中的位置。
她怀念云轩,就是在怀念她一生中最激情的岁月,怀念那燃烧的青春时光,怀念她最幸福的日子。
可如今……
礼红心潮在翻滚着,她细看云轩,浑身上下已不再见丝毫书卷气,取而代之是一副堂堂军人的阳刚气质。
他瘦了,黑了,却被战火硝烟熏染的更加威武。
云轩低声道:“礼红……十年了,我……终于找到你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