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天寿叹气,提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盆里的炭。
谢方莫名其妙,问道:“曹叔叔,你和我爹是怎么了,你叹什么气?”
“小方,将军他是为何叮嘱你不要得罪那些京中子弟,你是知道的吧?”曹天寿不用他回答,自顾自说了下去,“将军想要讨应有的军饷,不想得罪皇帝近臣。只是皇帝一直都没有个明确意思,估摸着是跟从前一样,含糊下去不给了。”
“将军又从不肯搜刮百姓,他其实是希望你能娶个嫁妆丰厚的贵女。但是,”曹天寿叹了口气,“你看你爹哪里像是能心安理得花儿媳妇嫁妆的人?所以他也没对你说过这话。”
谢方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曹天寿怕他小孩子见识过的事太少,想不开,连忙道:“小方,你千万不要觉得将军有何不好。他也只是有过这个念头,不会真做这种事的。即使真”
谢方如梦初醒,打断道:“曹叔叔你不用说了!我知道的,我一点也不觉得我爹有错,但是凭什么啊?”
他在殿内气得大步往前,踢了一张矮案一脚,“凭什么啊?我爹在庭州出生入死,又不是和皇帝要奖赏,他凭什么连军费都不发?我看行宫里的人都吃得白白胖胖,我爹凭什么还要给皇——”
闻言,曹天寿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,低声道:“别说了,日后再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,明白没有?”
谢方咬牙切齿,一张青涩俊美的脸上满是怒气,在曹天寿严肃的面容下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二人相坐无言,这时,谢宪裹挟着冷风回来了。
他开门见山问道:“你喜欢的这个纪姑娘,喜欢你吗?”
谢方挠挠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在此之前,他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婚约!也是,她那么美,又那么温柔,那么善良,不可能没有别人喜欢她。
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她的未婚夫婿。
谢宪掏出一个钱袋塞给他,道:“你真喜欢她,就努力让她愿意毁约嫁你。行宫看管松散可以出去,你多给她买些玩意,悄悄带她去玩玩也可。除此,不得逾矩不得无礼,更别让她花银子送你东西。”
他语气平静无波。
谢方鼻子一酸,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片刻,他才用力点点头,道:“我知道了!”
谢宪随口问道:“你现在如何称呼她?”
“纪姐姐。”
谢宪扶额,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,训道:“说你蠢还真蠢!娶到后随便你怎么称呼,现在别叫她姐姐。”-
司徒征推开门,见纪襄坐在桌边,小口小口地用勺子喝汤。
见他进来,纪襄只当做没有看见。直到他在身边坐下,才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手。
伤口已经处理过了。
她心内暗暗松了一口气,正想问司徒征有无撞见太子时,司徒征开口道:“我和殿下说好了,他日后不会再来了。”
纪襄险些咬到舌头,问道:“什么?你告诉殿下了?”
方才她用命令的语气,命他立即出去包扎处理伤口,自己则是随着司徒征的指路,去找了府中仆从先行歇息。
她想过太子会问司徒征他去哪儿了,没想到
司徒征道:“我可没有主动坦白。是殿下一见我,就先问我是否指使了你去御前帮谢小侯陈情,再问我是不是和你在这里待着。”
太子原本用的词是厮混,不大好听,他换了一个。
纪襄放下了手里的勺子。
他一看她这幅微微噘着嘴的小模样,立即道:“无妨,只有殿下一人知道,他不会告诉别人的。”
实际上,燕崇也是不确定,抱着诈司徒征一下的心态,故意这般问他。
谁知司徒征面色不改地承认了,他没有指使纪襄去求情,但确实和她在一起。
燕崇这才半是不赞成半是调侃道:“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。”
纪襄不知他们二人具体说了什么,低着头继续用膳。倏然间,她放下碗筷,离开了圆桌,坐到窗边的一张小榻上。
她推开窗,看着窗外一树还没开花的梅树,渐渐出神。
司徒征一怔,看着她的侧影。琼鼻朱唇,和往日没什么区别,却又和他平常所见有所不同。非要说,就像是她蒙上了一层轻纱,不明不暗,朦朦胧胧,颇有距离,不再是随手可以触碰到的。
他走过去,还没走到她身边,纪襄已经转过身,看着他。
她道:“你不高兴,我也很不高兴!”
纪襄咬咬嘴唇,控诉道:“司徒征,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!当时是你莫名其妙就凶我的,我还当你是怕被人发现才这么对我,凶巴巴的!结果呢,那里根本就没有人!好了,就当我有得罪你的地方,我遂你的意,也没来纠缠你,你现在又做什么啊!”
闻言,他的心头,泛起一阵平生从未有过的窘迫之感。
他长到十九岁,从没有哄过谁,讨好过谁,看着一脸气恼的她,束手无策。他思忖片刻,还是走过去,承认道:“是我当日心情不好,你莫怪。”
纪襄轻哼一声,反问道:“你方才不是还说,是因为我,你才不高兴的吗?怎么又成你心情不好了?司徒大人自己说过的话,这么快忘了?”
司徒征摩挲了一下握在手中的柔荑,白嫩软绵。
她没好气地缩回了手。
他对着她的讥讽,轻声道:“你当真不明白,我为何会不高兴吗?”
纪襄脱口而出道:“我哪里知——”
话到一半,她突然想到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