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襄心中一动,将要开口嗔怪他的话忍下了,继续张嘴喝药。
等他喂完,她咳嗽了两声,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人在生病的时候,总是格外脆弱的。以前她生病,常常都是一个人在她的小卧房内,会有几个宫娥抽空进来看她。换做她们生病,纪襄也会一得空就去看她们。
但这半年来她生病喝药,都是司徒征陪着她,照拂她。
她突然想起那时他提着茶壶给她灌药,严肃地命令她要咽下去。
纪襄忍俊不禁,扬唇一笑。
司徒征轻敲她的脑袋,训道:“生病了还如此高兴?我听你的婢女说了,你一路冒雪走回来,才染上了风寒。既然无事,急着回来做什么,何不中途避雪?”
她露出一个卖乖的笑,晃了晃他的手,道:“我不知道会这般严重呀,我平日里也不是吹吹风淋淋雪就会生病的。”
纪襄眨眨眼,不太确定道:“你生气啦?”
司徒征看着她带了几分讨好的脸,风寒并没有给她带去憔悴病色,只是看起来有些苍白可怜。
他也不想对她生气的。
司徒征淡声道:“是因为冒雪回来病了,还是因为见到你未婚夫心中不安才会生病?”
闻言,她呼吸一滞。
被他戳中心事,纪襄微圆的眼睛瞬间睁大了,呆呆地看着司徒征面无表情的脸。
“被我说中了?”
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纪襄,目光如炬。
“现在才觉得愧疚对不起他,后悔和我私下来往,已经晚了。”
司徒征的声音很平静,却夹杂着风雪的冷意。
“我没有!”她否认道,“在这件事上,我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的。”
她没有否认自己心有愧疚,但这也是没办法,是她控制不了的事。
纪襄告诉自己,是章序养外室在先。
可章序的所作所为,不论是她已知的有外室还是隐约有听闻的狎。妓,最多被说一句年少风流。
而她和司徒征的事若是被别人知晓了,司徒征是白璧有瑕,而她这辈子就完了
这世道就是如此,亘古至今都没有变过。
她从小到大所读的圣贤书,所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,女子要循妇德。
可她从小在长秋殿里,就没有和章序避嫌过,从最初起就已经是一桩错处了。
她胡思乱想许久,一时茫然,一时愧怍,一时不平。
纪襄收回飘忽不定的心绪,坚定道:“我不会后悔的。”
司徒征看着她那双原本灵动澄澈的剪水秋眸,现下满是因他的质疑而感到委屈,心头突然一刺。
他没有回应她的话,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,问道:“还难受吗?”
纪襄摇摇头,她想蹙眉,又想笑,表情一时十分纠结。
司徒征的语气一直很平淡,她却觉得他是因为章序的回来而吃醋了。
他在乎她,她自然暗暗欣喜。
但是二人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,他也没有丝毫流露出帮她解除婚约再娶她的意思。
司徒征微微含笑:“你能好得这般快?明日一早记得派个人去明光殿告假,安心休息几日。”
她乖乖点头,觉得他的话像是在交代自己,有些不舍地问道:“你要走了吗?”
时辰已晚,他确实也应该走了。
或者说,他本就不应该来。
但纪襄却很高兴司徒征来,小声道:“谢谢你来看我,因为你来,我一点都不难受了。”
司徒征原本的一句“快走了”止住,他往外扫了一眼,确认两个侍女都早已识趣地避开了。他揽住纪襄的腰肢,捧起她的脸,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嘴唇。
纪襄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吻病中的自己,惊讶得忘了闭上双眼,怔怔地看着他的眉眼。
一张眉目英挺,气质雪裹琼苞的脸,此时此刻,因为沉浸在亲吻中,染上了些微旖旎之色。
她想要推开他,反而被他捉住双手抵在胸前。
纪襄闭上了眼睛。
这是一个比起平日,十分温柔,但也漫长的吻。拥吻的影子被烛火映照在地上,缠绵缱绻。
一吻结束后,司徒征掏出一块素色手帕,给她擦唇边的涎水。
她轻轻捶了他一下,嗔道:“你不怕被我染上风寒啊?”
司徒征不以为然道:“我从不生病。”
他收起手帕,面上闪过一丝迟疑,似乎不大想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