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征皱眉:“我有心不在焉?”
太子又不是责怪他的意思,只是笑笑。
“我问过你两次如何看待纪姑娘,就是不信你的意思。司徒,这说来说去,是因为受我连累,害得你十四岁起清修了五年,在此事上过于蠢笨,还不如常人。”
司徒征难以置信问道:“我蠢笨?”
你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弄不清,这还不蠢?太子叹气道:“你想要我帮什么忙?”
“请殿下一会儿传她过来,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。”司徒征脸颊微红,有些羞耻。
“可以。”
太子应下没多久,就听内监来报,纪姑娘求见。
二人对视一眼,太子微抬下颌,示意将人请进来。
纪襄看都没有看站起来的司徒征一眼,道:“殿下,我有事要和您说,请您让殿内所有人都下去,只留我们两个人。”
太子一怔,使了个眼色给司徒征,又让所有人都退下了。他一向是个温和的笑模样,此时也笑问道:“纪姑娘寻我何事?”
“殿下,之前太子妃应该同您说过,我会尽我所能襄助您的事情。”
太子点点头,太子妃之前和他说过。对于纪襄,经过上回谈氏发狂的事情,他知道纪襄可以信任。
“殿下,不论是司徒征还是太子妃都没有和我说过半个字,以下都是我自己猜测的。我如果猜错了,您可以立即让我走人。”
纪襄深吸一口气,道:“殿下,恕我直言,您现在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思。”
太子的大拇指飞快摩挲食指几下,严肃道:“你如何得知?”
“我好歹在陛下面前混了个女侍中的官,种种迹象,都能推测出殿下你的心思。殿下不用紧张,我不会做告发您的事,也不会勒索您。我的意思和从前一样,我是来帮您的。”
“为什么,是因为司徒征?”太子身子微微前倾,盯着纪襄。:
“和他没有任何干系。”纪襄淡淡道,“我以前不懂事,如今日日有看奏疏的机会,才知道除了几个富庶大城,民不聊生,无数百姓流离失所。而陛下宁可粮仓里的粮食放着发霉,对奏疏中的惨状都无动于衷。”
太子沉默许久,面色沉重而黯淡。
他道:“我明白了,多谢纪姑娘看得起我。但你要帮我,必须得十分小心。”
不愧是夫妻,太子和太子妃二人的反应竟然这么相似。纪襄莞尔:“殿下,我也是有私心的。您日后如何封赏您的左膀右臂,也要封赏我。我并不是因为司徒征帮您,所以您不能把我和他算在一处。”
闻言,太子忍俊不禁,点了点头。
二人又密谈许久,才彻底对彼此放心。纪襄也在要告辞的时候,轻描淡写说出了她对皇帝眼睛的猜测。
留下错愕万分的太子在殿,纪襄微微含笑走出了内殿。
在外等候已久的司徒征看到她这回竟然没有被宫女簇拥,立即不远不近跟了上去。
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,他快步追了上去。
纪襄早有察觉,回过头,如果他要说些正事,她可以听一听。
“襄儿”
纪襄立即扭头继续向前走,她对此地还算熟悉,专门挑有宫人侍立的大道走。她知道司徒征一直在跟着她。
但走了一会儿,纪襄就不认识路了。她凭着直觉,拐弯,见到有个青年夫人打扮模样的女子,扶着一棵大树正在哭泣,连忙走了过去。
余光里,她瞥到司徒征在远处停住了脚步。
这夫人停住了哭泣,抬起头,露出一张泪痕点点的脸。
竟然是谈采薇。纪襄有些恍惚,想起了去年听说过她成婚的消息。
她可不想安慰她,但这里再往前走就是出宫的侧门了。纪襄不想回去,干巴巴道:“你别哭了。”
谈采薇抹了一把眼泪,也不说话。二人沉默对立了片刻,谈采薇突然出声道:“纪襄,你一会儿陪我一块出宫去吧。”
纪襄蛾眉微蹙,不假思索正要拒绝,谈采薇道:“你能帮秦从仪说话,就不愿意陪我一趟吗?”
她问:“你要我陪你出宫去干什么?”
谈采薇似哭似笑,呵呵了几声才道:“今日是我谈家女眷幼子被押送流放的日子。”
而她已经出嫁,不至于落罪。她道:“我千金买通了看门的侍卫,他让我在这里等着,一会儿巡逻换班时就送我出去送行。”
纪襄没有回答,但她知道自己是想去的。
她最恨的谈贵妃自尽身亡了,可她对作威作福的谈家人亦是深恶痛绝。能亲眼看着他们被流放,是否要去,纪襄迟疑了。
谈采薇面色惶惶:“你不愿意就走吧,只要你不和别人提起这事,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。”
她捂住脸,低声痛哭。
纪襄问道:“如今行宫戒严,你确定你能出去?”
谈采薇抽抽搭搭道:“我将我的嫁妆大半都拿了出来,给守门的侍卫。”
一年前,她还是那个在芳林园被众贵女簇拥着的高门姑娘,欺负起人都是笑嘻嘻的,神采张扬。现在却独自躲在这里哭泣,等着给被流放的家人送行。而不用流放的亲人,都等着砍头。
纪襄对她并不同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