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中浪潮起伏,思及亡母,只觉得谈氏死得太轻易了。
另一个仇人决不能轻易死了。
正想着,顾明辞慢慢坐了起来,拿起酒杯痛饮,道:“我终于知道她为何这么恨我了”
太子闻言,睁开眼睛,叹了口气。他堂堂太子,何曾做过这种听人诉说情愁的活计?但今日已经排解过司徒征了,不好厚此薄彼,耐着性子问道:“为何?”
顾明辞醉得厉害,前言不搭后语,乱成一片。
太子听了许久,听出来了为何。他妻子在新婚时曾经生过一场病,他那时候没好好照料,以前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。
如今他听了妻子的真心话,才知道妻子的失望不是一天两天。到了现在,妻子对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感情,所以坦白了让她开始失望的一次。
她最脆弱,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,他不上心。
太子这回都不屑安慰了。既然从没有珍惜过妻子,现在又不愿和离是做什么?
比司徒征还不如,是远远不如。太子在心中做了论断,让人将酒醉的顾明辞送回去。
他自己则是继续闭上眼睛,在树下小憩了一会儿-
纪襄被送回琼琚阁时,一路小跑过来的太医已经到了。
太医给纪襄看过多回了,原本下意识蹲下想看脚滑伤处,突然听这回是脾胃不适,讪讪一笑。他看不出纪襄有何胃病,只让她注意规律饮食,这几日清淡一些,也不要轻易动怒。
她谢过,看着平和补气的药方抿了抿唇,不大想喝。
太医走后,太子妃的宫人也回去复命了。小宫女去煎药,碧梧蹲下问道:“姑娘,发生何事了?”
纪襄嘴里还有酸苦的味道,不知该怎么说,只是吩咐道:“碧梧,我下回出去若是不带人,你务必提醒我。”
她想了想道:“就留两个看守着琼琚阁,其她的都跟着我出去吧。”
碧梧应下,细致地问她还有没有不舒服。
纪襄头陷在软枕中,摇了摇头。方才那种类似巨大惊惧的翻腾感已经过去了,她除了胃和喉咙有些不舒服,一切无事。
她从袖子里摸出司徒征伪造的手帕,交代道:“烧了。”
即使真是她做的,她也会烧了。
她不需要这些提醒她过去有多愚蠢的东西。
碧梧接过手帕,劝道:“姑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,还都是贵的丝线,何必烧了呢?”
纪襄指指桌上还没点燃的蜡烛,道:“点起来烧了。”
见她坚决,碧梧也不好再心疼银钱,拿下去将它销毁。
纪襄闭上眼睛,今日的事
算是意外之喜了。她一直都知道太子宽和,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。早知如此,她可以更早提的。
她不求真封赏她食邑,只要有一笔银钱和这个名号就好。
纪襄微微笑了起来。
她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。她做不到让许多人为她担忧,提前告诉她们是不可能的,但可以留下书信,让她们不用挂念。
纪襄想着需要留书信的人选,想着措辞。
纵然也有百般不舍,但想着想着她便笑了。
既然有了念头,她坐了起来,散着头发,开始写信。桌案旁虽然一点残余都没有,但还有淡淡的丝绢燃烧过的味道。
纪襄闻着,又有些作呕。
她烦躁地丢开笔,生平第一次有摔东西的冲动。
司徒征适才的神情,霍然出现在他眼前。
他看起来很受伤,很难过。
纪襄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陈设,美人瓶泛着莹润的粉光,里面插着几朵绰约的白蔷薇。
她的思绪突然飘到了一年前。
那时候她还住在长秋殿的厢房了,廊下就种着一丛丛白蔷薇。她喜欢对着它们看书,这是她在深宫里少数宁静自在的时光。
章序总是打扰她,不断发出声音叫她出去,和她说宫外的事情。
她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,但后来离宫后才发现,原来亲眼所见更值得欣喜。
那时候司徒征还在江南,她也很少会想到他。偶尔想起,都是一张少年俊朗冷漠的脸,问她为什么哭了。
更不会想到往后二人还会有交集。
这一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
纪襄轻笑一声,重新将笔捡起来,开始写留给骊珠的道别信。她将自己想要独自生活的事情告诉了她,但不会告诉她要去哪里。
何况,她还没有完全决定好。
她和大公主的关系因为临危台偶遇,亲近了不少。她给大公主,太子妃和几个常来往的友人都写了一封,关系亲密的详细一些,其余简略。
至于二公主,纪襄的笔在信笺上洇出一团墨块。
她对不起二公主可她当时也没有想到呀。她何曾想过她身边的情郎会另娶她人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