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还是懊悔,在无人的时候忍不住抽泣起来。
哭着哭着,纪襄用力地擦去了眼睛。到现在,哭也没用。她的做法,确实大逆不道。即使和她交好的人,恐怕心中也正鄙夷她的蛮横无理。
即使她们还愿意帮她说情,碍于尊卑和孝道,都无法说什么。
应该在皇帝在的时候,直接陈情的!纪襄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,她怎么在不该强硬的时候硬气了,在需要给自己争取时又沉默了?
她又想到了之前被谈氏骗出宫的事情。
面对一堵白墙,纪襄静静地整理好裙摆,回想了许多。
她短短的十七年生命,真是割裂无比。以前她是纪家的掌上明珠,进宫后接二连三被宫人严厉管教,又亲眼看到一条人命被活活打死,从此就一门心思想着保命就好。
纪襄不想挨打挨骂,也不想再被责罚。她生活在长秋殿里,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太后高兴。
而这一年来,她努力改变了不少。她不再胆小,不再拘谨,不再想着束缚自己的才能。面对让她生气的人,她也直接反击了。
但她这次还是做错了。
纪襄慢慢地理着自己的思绪。如果这事后她还能重见天日,她一定会彻底远离宫中一切。
她以后要怎么生活?
纪襄眨眨眼,认真思索起来。想到日后光景,她不禁微笑了一下,但一瞬后,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。
透过雕花小窗的天光,一点点暗沉下去。
没有人再来看过她。
纪襄昏昏欲睡时,突然被外间的声响吵醒了。她浑身一激灵,竖起耳朵,挪到了门边。
声音断断续续传来。
她听出是章序在大喊,纪襄蹙眉,章序似乎是在说要和她一起承担。接着,是一声清脆的响,也许是苏夫人扇了他耳光。
纪襄的手从门上垂落,许久,她轻轻地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
外间又归于了沉默。不知是否是幻觉,她听见了低低的哭声。
天色渐渐黯淡下来,屋里漆黑一片。纪襄拍了拍门,喊道:“有人吗?”
她今日什么都没有吃,饿得厉害。
纪襄拍了一会儿,放下了红肿的手,自嘲一笑。她环住自己的膝盖,不断地想着还有没有办法能够出去,被关着,她即使辩解也找不到人听。
要怎么出去呢?
这里不知是听了吩咐不能放她出去还是干脆没人值守,一点动静都没有。她即使作势撞墙自尽,拿簪子割脉,也许都没有人听到。
也许就放任她自裁了
纪襄蹙眉,她还是别尝试了,真将自己这么折腾死了,那真是可笑!
或许太后一会儿就醒了。
她安慰着自己,突然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。很快,一个她熟悉的太后宫女碧桐轻轻敲开了门,塞给她一包手帕裹着的点心。
纪襄感激地接过,问道:“碧梧没事吧?”
碧桐轻声道:“她没事。姑娘,你快吃吧。”
纪襄抿抿唇,不好意思道:“我想方便。”
闻言,碧桐谨慎地看了看周围,有两个和纪襄关系不错的宫女正在望风。她收回目光,道:“姑娘跟我出来吧。”
夜色里烛影昏暗,二人弓着身子,轻手轻脚地出去了。碧桐小声告诉她,陈淑妃就宿在侧殿,唐嬷嬷也生了大气,她们不敢将她放出来,又说明日一寻到机会就来给她送水送吃食。
纪襄感动不已,忍住眼泪点点头。
但她悄悄回去后,又意识到了,太后还是没醒。
她醒醒睡睡,到了天光乍亮,骤然从一个噩梦里惊醒。
纪襄四肢酸软,站起来走动了片刻。
这间屋子大约就是用来软禁犯错宫人的,什么家具陈设都没有。
她分不清时间,只能根据小窗的明晦程度来大致判断时间。这日黄昏,残阳如血,碧桐悄悄地给她送了几块糕点,告诉她太后短促醒过一回,又昏迷了。
听她语气,太后的身体状况似乎更不好了。
自己大概是要死了。
但如果再不出去,即使皇帝不杀她,她也要在这里疯了。每日什么事都做不了,只能对着一股空荡荡的白墙,等着碧桐来悄悄送些东西。
这日大约是碧桐一直没有寻到机会,纪襄饿得头晕眼花。
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她被关进来的第几日了-
长秋殿外,司徒征大步向前,回过身来,问身后脚步虚浮的陆谨:“还能走吧?”
陆谨虚弱地点点头。
“那就快些。”司徒征说完,皱了皱眉。
陆谨心里惦记着司徒征承诺在江南和京城各自给他安排一处宅子,咬咬牙继续向前走。他离开司阳三日,司徒征在三天内找到了他,将他带了回来。也许司徒征是铁打的,但他不是,浑身疲惫酸疼,脚动一下就疼。
也不知道司徒征是怎么疾驰三日不歇息的,他心里嘟囔了一句,看到司徒征又一脸肃容转过头,连忙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