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从前她对章序的态度他很明白,看他受伤了会有心疼挂念,也有因为道德礼教下的愧疚,但男女之情应该是很早就没有了。
她一直都是想要退婚的。
司徒征握着马鞭的手不由僵了一僵,她以前能够对章序彻底舍弃,对他会不会也是如此?
何况,在某些方面他还比不过章序。他在宫中和她交集寥寥,她进宫三年后,他就离京了。不像章序和她常常因为太后的关系见面。
他虽然也在年幼时就认识了她,但完全没有青梅竹马的感情。
在这一点上,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如章序。
至于她和章序的婚约,目前还没有走正式的三书六礼,能动的手脚多了。一想起来他就懊悔不已,他当时为何不直接答应她呢?
当时她和章序解除婚约,对他能有什么影响?
司徒征皱了皱眉,莫非他当时是在怕纪襄会纠缠上他?
不过须臾,他就否决了自己这荒谬的念头。
如果他不想被人缠上,那绝没有人能够做到。她一个小姑娘,能有什么手段,何况她还是个脸皮很薄的小姑娘。
司徒征转了转马鞭,突然停了下来。
耳边风声猎猎。
他今日出来并没有带许多随从,只有护卫韩岱一人跟着。二人对视一眼,道旁棵棵绿树婆娑,在渐渐深重的暮色里,乍一看,人影皆无,只有几只灰白的鸟雀停在树上。
司徒征手按在佩剑上,“嗖”一声,一只箭携着风势直冲他的面门而来。如地里钻出来一般,眼前骤然多了一队遮住头脸的武人。
他提剑,“铿”一声将近在眼前的羽箭挥开了,和这队突然出现的刺客对视片刻。
夕阳西沉,远近杳无人烟,突如其来的动静,惊起几只鸟雀,“啾啾”几声飞远了。
司徒征微微眯眼,打量着对方。
对面的人都只露出一双眼睛,整整齐齐的黑袍黑马传出无言的肃重压力。各个威武健壮,武器齐全,也不说话,径直拉弓射箭。
羽箭的目标只有司徒征一人。
密密麻麻的箭雨中,司徒征微微挑眉,催马上前,神色嶷然,
顷刻间已经挥剑斩下一人头颅。
金戈相撞声不绝,司徒征和韩岱动作迅疾地又杀了五人后,剩下的刺客见状不妙,有个领头的大声咒骂一句,在空中用力挥了挥手。
这群骤然出现的刺客里的活口接到示意,立即打马疾驰,转身就跑,扬起滚滚烟尘。
“这就跑了?”韩岱喃喃道,“郎君,是否要追上去?”
“不用,报官。”司徒征简洁吩咐道。
他将自己的令牌抛给韩岱。
韩岱接过,忧虑还会有埋伏。但这里显然也藏不下几百人,只要不是人数多到成千上白百,留司徒郎君独自在此应该无事,他踌躇了几瞬,领命而去。
司徒征从马上下来,负手而立。
他对身边几句尸体毫无兴趣,对这回是何人所派也不在乎。反正想要他命的人,他都有一份详细的致人死地的筹划,无非等着时机罢了。
见了东宫卫率令牌而来的本地官员气喘吁吁,指挥着衙役将尸体搬走,也不敢说让官职远高于他的司徒征配合审问,反而殷勤地请他进城宴饮。
司徒征谢绝了,目送尸体从道路上抬走后,继续骑马回城。
但这一来一去,已经是夜色深深。韩岱笑道:“这几人居然就这么跑了!当真是可笑!”
司徒征没有搭理他。
韩岱接着道:“指望那几个官查出凶手是不可能了。郎君,您说他们若是得了命令必须杀您,怎会这么快就跑了?我怎么觉得很像是来试探几分的。”
他跟随司徒征多年,遇到危险说不上如家常便饭,但早已不会觉得惊讶了。
方才那些人有一定实力,但还不足以为虑。不过方才几十下刀剑搏斗里,是司徒征替他打开一剑,而不是他能护主,韩岱内心汗颜。
“不必挂心。”司徒征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,淡声道。
回到城内时已经过了一更,道旁黑黢黢一片,几乎家家户户都将门闭紧了。远远可见还有一家茶水摊在街上,一对中年夫妻坐在两张板凳上。女人似乎是生气了,板着脸一声不吭。她身边的男人讪讪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,双手递给她。
女人骂道:“自家的茶水有什么好喝的,说了这个时候好回去了就是不回,这种时候哪里还会有人来?”
男人争辩道以前这时候街上还热闹呢,指不定一会儿还会有人来的。又不断做小伏低,说明日去给她别家的点心吃云云。
司徒征已经骑远了一段路,突然转过头一看,二人似乎已经和好如初,坐在一起说话。
天色已晚,他有些懒怠,不想再通过重重盘问进宫了,索性往静园而去。
他已经许久没有到静园了。仆婢远远听到动静大惊,整座宅院瞬间都热闹起来,烛灯一盏盏点起。
司徒征走进内院,花影重重,他走了一段路后,突然发现走错了。
他已经从这推窗见花的卧房搬了出去。
但他已经走到了门前。
司徒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,身后提起灯笼端着热茶热水和宵夜的仆婢也都停住了。
他抿抿唇,片刻后,若无其事地继续走。青筠机灵地跑上前推开房门,点起烛火。
因为上回司徒征的吩咐,青筠不知如何办,里面的所有事物都原封不动留着。他突然注意到床榻上的被褥,悄悄看了一眼司徒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