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片刻,衡王问:“你是何时从紫极殿里走的?”
纪襄回去后其实仔细算了自己离去的时间,正想说提早些时,突然注意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司徒征朝她轻微摇头。
她有些慌张道:“不知道,我没有看过时辰,都是陛下让我走我就告退了。”
纪襄抿抿唇,问道:“衡王殿下,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?”
也是,寻常情况她根本不会注意时辰,若是给个确切的离去时间,指不定还让人怀疑。纪襄眨眨眼,茫然地看着衡王。
衡王摆摆手,自然不会向她解释。他站起身,朝太后行礼,道:“太后和诸位可还有要问的?”
所有人的目光,都看向了太后。
先前,太医已经诊断出是皇帝服用丹药过多而亡,发狂时还闷死了一个老内监。除此之外,紫极殿的内监宫女都仔细审问了好几个。
来过紫极殿的纪氏也一问三不知,显然并不知情。
显然衡王的问话只是在走过场。
在座的人,没有一个是无知孩童,都看得出这事绝对有古怪,虽然有雨后的酸臭味掩盖,但鼻子灵的能闻得出来,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。
何况皇帝服用丹药多年,怎会突然服用过量?
成国公武人出身,之前看皇帝尸体时看得出皇帝手有挣扎的痕迹,脖子上的痕迹也不像是自己能弄出来的。他早前就轻声告诉了妻子。长公主只是让他当做不知道。
一片静默中,寿阳长公主开口道:“我没有要问的了。”
说着,捂住脸哭泣起来。成国公在一旁轻声安慰她,在寿阳长公主的哭泣声中,众人心思不定。
这事多半就是坐在上首的太子做下的。但宗室里位份最高的衡王,丈夫有军权的寿阳长公主也许各有各的考量,都已经认了是皇帝意外身亡。
陈淑妃沉默片刻,道:“我没有问题要问纪氏了。”
她说完,下首坐着的众人纷纷道没有要问的了。
哭声响了起来,几个大臣擦拭着红红的眼睛。
太后脸上血色全无,没有说话。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开口,只有她应下,这事才算过去了。
殿里落针可闻,许久,太后颓然道:“没有。”
太子脸色依旧平静,道:“既然都没有了,也没有再审问的必要,众人口供都是一致的。有几道必要的旨意需要祖母下。”
闻言,太后点点头,道:“我老了,也不懂这些大事,你去写好就是了。”
她看向静静立着的纪襄,道:“让她回去吧。”
太子颔首,往后一挥手。他身后站着的司徒征走出来,比手示意纪襄请。
纪襄朝诸人行礼告退,跟着司徒征走了出去。
雨已经彻底听了。殿内殿外,都是或是凄厉,或是哀伤的哭泣。
这回送她的只有司徒征和几个东宫卫率。几人都不远不近地跟着,纪襄想了想,轻声问道:“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?”
司徒征淡淡道:“恐怕不会。”
纪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,又问道:“那我们何时能够从行宫启程回京城?”
司徒征忍不住微微一笑,自上回纪襄在他面前呕吐后,她居然又用这种平常的语调和他说话了。
他心跳加快了些,仔细琢磨后回答她:“最快也在半月之后。”
司徒征含笑看向她,纪襄消瘦不少,下颌都显得格外尖,看起来苍白可怜。他的手动了动,想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,又知道自己不能。
纪襄心里正想着离去的时机,突然听司徒征又开口道:“你和章序退婚,他可有试着书信或是偷偷回来再纠缠你?”
她随口应道:“没有。”
司徒征是真的有些惊喜了,没想到纪襄能好声好气地继续回答他的问话。
“等回到了京城,等能够嫁娶后,我让我母亲去你家提亲可好?我知道你还生我气,等你嫁我,我会将你所有从前不满的事都改了,补偿你。”他顿了顿,“若你不愿尽早完婚,求你至少能让我见到你,和你说话。”
纪襄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,而后消弭。
她抬头看着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,道:“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功夫,更不用骗我了。”
司徒征眼神里的喜悦也随之消失了,他微微蹙眉道:“我没有骗你,真的不会骗你。”
他突然想起在紫极殿里沉默严肃的谢侯,问道:“你还是想去庭州?”
纪襄莫名其妙,完全不明白他怎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她简略道:“不想。”
见他似乎还要开口的样子,纪襄正色道:“眼下不是说闲话的时候。”
司徒征一怔,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。他明白,皇帝刚刚驾崩,实在不是和她诉情的好时候。他原本是打算公事公办,先观察一下她的态度再说。
她呕吐的光景令他忘怀不了。
但在进紫极殿,她神色紧张整个人微微颤抖,他忍不住握了握她手,想叫她别怕。
司徒征笑道:“好,我不说了。你回去好好歇息,和之前一样,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出去。”
纪襄点头,快步回到了琼琚阁。她一回去,婢女都迎了上来,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