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司徒征做出任何反应,她已经一口气说了下去:“我想,太后把我当做她随意拿捏的奴婢,父亲巴不得我早日出嫁离家,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早就背叛了我。而我喜欢的人,对我也不过是消遣玩物。难道我纪襄,就是这般让身边人都毫无愧疚可以轻贱,如此不值得的人吗?”
她语气平静,双眸却已经湿润地看不清眼前光景。
司徒征一把抱紧她,道:“不是的。我不管别人如何,我并没有这种心思!是我太蠢了,才会说出这种话。其实”
他犹豫了片刻,还是决心实话实说。
“我一开始确实抱着这种小人之心。但很快就不是了,你坚持要和我去汉阳,我让下属都放慢了骑行速度,但原本以为你还是会坚持不下去的。我都已经备好了送你回去的人手,但你没有,你在官驿里说我是对你最好的人时,我想,我当时就已经喜欢你了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是我不好,从来没有想过你我是什么关系。之前我没有想过成婚,对权势的渴望也太强,所以疏忽了你”
纪襄没说话,泪珠滴在司徒征手上,是滚烫的。
他抬手,轻轻地抹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。
“我已经明白我错在哪里,我早该让你和章序退婚,免得你对他内疚。在他撞破时,我应该留下来陪你解决,不该瞒着你肃王谋逆的事。是我的错,是我权欲太重,是我对你不够好。”他垂眼看向纪襄的泪眼,“你很好,你比我讨人喜欢,我知道皇后长公主她们都很喜欢你,我的好友却是寥寥。你也比我更有能力,是你应该看不起我。”
纪襄抽泣一顿,听到最后时忍俊不禁,用力地捶了他一下。
“我现在早就不会这么觉得了。”纪襄抽了抽鼻子,“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。我能养活自己,不需要你们任何人,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我,反正都是不会再见的人了。”
司徒征温声道:“你远比我想的更厉害,更有本事。”
他话锋一转:“别人也就罢了,和我还是要见面的。”
纪襄没忍住,抿唇笑了一笑。
这个短暂的笑容让他看到希望,追问道:“好不好?”
她没回答,反问道:“你怎么会来?”
定远侯府已经热闹了好几日,今日花厅开了五六桌聚在一起用年夜饭。他实在是食不下咽,看着周围数十个亲人互相敬酒说吉利话,不知道她在万家庄用膳了否?
她和一对母女一道过年,想想都是孤独的。
司徒征没想到,他找了个理由离家,快马到万家庄时,只看到河边火光点点,照出她一张流泪不已的脸。
“想见你,想陪你。”司徒征道,“想你的生辰很快到了”
他看向二人交握的手,自嘲地轻笑一声:“我在你面前,着实是个小人了。明明答应你不会再来,还是忍不住来了。哪怕你更加恨我,厌我,不想看到我。”
听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盛怒之下说的话,纪襄弯了弯唇角。
“我已经在改了,你要相信我,不能真的说不见就不见了,好不好?”
纪襄沉默许久,轻轻应了一声。
“你今日做了什么?”他突然换了话题。
纪襄答道:“没做什么,上午陪杏儿认字,午睡后看了一会儿书,下午一起做年夜饭,晚膳之后,杏儿有点发热,我陪了一会儿就回屋了,我睡不着。”
司徒征捏捏她的手指,抱怨道:“我从三日前回家后就不断在见各种族人,我笑不出来,我母亲还从我身后用力用她敲背的东西打我。”
她从没听过这些,眼眸粲粲,实在忍不住低头笑了。她的笑声越来越响,捂住了嘴。
他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颊,不自在道:“别笑了。”
纪襄实在想不出司徒征被母亲勒令笑对客人的模样,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。
她又意识到不对劲,问道:“你三日前才回家?”
“嗯,我现在住在你去过骑马的别院。”司徒征解释道。
纪襄明白过来,斜睨他一眼,道:“你是想过了还会再来。”
司徒征一笑,坦诚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但我没有示意青筠说那些话。”
“我明白的。”她莞尔。
她被司徒征搂抱在怀中,靠在他宽阔的肩上,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。司徒征又开了口,纪襄想回答地时候就回答,不想说话时就听着。
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儿闲话后,他用下颌蹭了蹭纪襄的脑袋,柔声问道:“困吗?我送你回去睡觉。”
纪襄道:“除夕不应该守岁吗?”
他一怔,唇角渐渐上翘,道:“好!”
纪襄起初还能和他说说话,时不时添点柴火,但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,脑袋一偏,睡着了。他轻轻扶了扶她的脑袋,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。
她的脸上还有依稀泪痕,皎皎如月,楚楚动人。
他渐渐凑近,吻了吻她的额头-
纪襄醒时,天色微微亮。她眨眨眼,看到了一旁坐着手撑下颌的司徒征。
“你醒了,”他温声道,又忍不住试探,“昨晚发生的事情,你还记得吗?”
纪襄道:“不记得了,我怎么在这里?”
她语气装的足够冷,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。
司徒征也笑了,道:“时辰还早,你不如再睡一会儿。”
“不了,”她压低了声音,“我还得回去,免得被她们发现我出去过。”
司徒征脸上的笑容一僵,他斟酌片刻,道:“我今日得回京城,去家庙祭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