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露白都干了什么才维持住明月夜的体面,只要面上不出差错,玉箫道君便懒得过问。
弟子不敢再过问,对着册子道:“唯独门派始祖飞升之地——潮生台破损严重,需得重建,其余各地因护持及时,左不过几万灵石便可修好。”
玉箫道君点点头,正与弟子商议该从哪处拨这一抿子钱,便听到一段悠扬古朴的乐曲,让人顿觉身心舒畅。
弟子听到不绝于耳的乐曲,大惊失色:“这是什么声音?”
玉箫道君吃惊地站起身来,没有注意到弟子的反应,他喃喃自语:“惊山铃响了?”
明月夜原本有三大奇景,一为天上白玉京,二为明月潮生台,三就是春涧惊山铃。
惊山铃是明月夜始祖所建,因她不喜他人贸然登门,也不耐烦看拜帖,所以造了一个铃铛法器,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拉响铃铛,惊山铃一动,可响彻整个明月夜,无论她在哪处,都能知晓明月夜来人了。
“自始祖飞升后,惊山铃只在密州法会时响起过,至今,已有数千年不曾闻惊山铃之声了。”玉箫道君心道,他缩地成寸,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来人。
金桂簌簌飘落,裹挟着幽香扑面而来,青石之间,河流蜿蜒至断崖,猝然降落,形成一道瀑布,一座古朴的门楼跨越在瀑布之上,这座门楼小巧精致,下面还垂挂着一只石铃铛。
天际晚霞已经变成瑰丽的紫色,几人逆光而站,昂然挺立。
萧衔蝉又拉了一下石铃铛,石壁上浓翠的苔藓在暮霭余晖下晃出一片绿影。
“没人来啊。”她踮起脚看河流的源头,“谢无柩,你确定这就是明月夜的门铃吗?”
“不会有错,我曾听说明月夜开宗立派的万壑松仙尊特地造出此法器,其友人前来寻她时就会拉响此铃,据说铃声会响彻整个明月夜。”谢无柩道,“你们来明月夜为的是什么?”
萧衔蝉握紧芥子袋里的东西,她斩钉截铁道:“自然是告状,要求明月夜严惩凶手!”语气铿锵,话语未落,她的眼睛突然瞪圆,“来人了!”
她激动地指着前方,一位看不出修为的白衣美男子蹁跹而至。
玉箫道君早在惊山铃响的那一刻就用神识挑剔地扫过这几人,两个修为不高的小修士,还有一个不能再修行的废物,以及一个身负重伤的金丹期女修。
一群老弱病残,穿着都很……随意,可见不是大宗门出身,估计是小门派的弟子,或是捉襟见肘的散修。
玉箫道君给他们下了定义。
至于那个凡人,玉箫道君如漏看了一只蝼蚁般,忽视了她。
因为惊山铃被他们拉响,他才纡尊降贵来到他们面前,如今看到他们的确都很普通,想来惊山铃许是坏了罢。
玉箫道君便不欲浪费时间:“尔等前来所为何事?拜帖何在?”
萧衔蝉道:“没有拜帖,我们是蓬莱弟子。”
看来又是打着蓬莱名号的骗子,玉箫道君甩袖便要走,忽听到这个女修说——
“我们就是炸了浮云阁、牵连你们明月夜摔下来的那伙人,我们宣布对此事负责。”
第27章
白玉莹润的大厅两侧,云雾散去,雁翅般站满了两排仙风道骨的明月夜长老,个个白衣翩翩,配箫抱琴。
玉箫道君高坐宝座,在幽幽香气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,他深觉今晚去见自称蓬莱弟子的这群人是个错误。
对了,还不确定这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蓬莱弟子。
萧衔蝉三下五除二,将自己一行人入浮云阁以来所见所闻通通说出,末了,道:“明月夜既享密州供奉,便理应为密州百姓和修士做主。这等害人的阵法是如何出现在浮云阁的,明月夜外门弟子和其他修士又是如何被哄骗进阵法,进而被敲骨吸髓的,还望玉箫道君查个明白,还白玉京一个清净,还天下一个公道。”
玉箫道君不染尘埃坐高台,他不说话,自然有人替他说,明月夜的长老们率先责问——
“此等骇人听闻之事,未经查清怎可胡言乱语。”
“依我看,尔等便是近来打着蓬莱名号、四处作乱的骗子。好大胆子,竟敢讹诈我们明月夜!”
“区区小修士的话怎能当真,念在尔等年纪尚小,我们不欲计较,快些走吧!”
这事若是真的,那明月夜一个失察的罪名跑不了,若是再传扬出去,难免招致九州其他门派的耻笑。
萧衔蝉才告知真相,便听到一车话,全是讽刺贬低他们的,这些长老或心虚、或焦急、或色厉内荏,但没有一人去查清真相。
吴青雉强撑身体,扶着萧衔蝉站出来:“在下见南山弟子吴青雉,家师乃见南山掌门,在下险些死在白玉京,明月夜若不能给个说法,如何当得起密州之主的名号?如何令我等心悦诚服?”
明月夜众人听到见南山的名头,倒是安静片刻,却听不知哪人嘀咕:“一个小门派的小弟子,竟也敢叫嚣让明月夜给说法,果然是想讹钱吧?”
萧衔蝉深呼吸了一下,胸膛剧烈起伏,据吴青雉所说的话以及张小凤的遗言,死在那阵法的几乎全是明月夜外门弟子,明月夜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家没了那么多弟子?
可他们没有任何追究查看的举措,不知是高傲到不屑听他人所言,还是浮云阁地下邪阵真的与明月夜脱不了干系。
她只死死盯着玉箫道君,若今天不能有个结果,她绝不善罢甘休!
“罢了,既然几位小友这般说,那就去查吧。”玉箫道君不想浪费时间,况且他心中已有了打算。
这事肯定和露白脱不了干系,玉箫道君的手指轻点,暗自思索,到时候就将他推出去得了,至于明月夜还能不能遥挂天际……才给了密州几大世家入宗名额,不从他们那里收取些好处怎么行呢?
还有那露白,当初只是把他当做好用的刀来使,谁成想这些年竟喂大了他的心,正好趁此机会将他踢出去,也好出出这些年被人觊觎掌门之位的气。
在心中算计好所有利益,玉箫道君行事便立即雷厉风行起来,先着人去捉拿黄真人,又顺势在浮云阁里查出不少露白真人的传信玉印,还查出来浮云阁历代阁主全部都是夜家人——露白的族人。
被传唤来的露白真人又惊又怒,惊的是他已经销毁了所有传信往来,这些东西又怎会出现在掌门手里;怒的是他晓得玉箫道君有一箫谱,名曰归元曲,吹此曲可将销毁物件复原。
现如今看此场景,想必是明月夜要将他推出去了!掌门终是容不下他了。
“自从九百多年前密州两条灵脉突然断折,原本借由灵脉冲气才遥挂天际的我派便摇摇欲坠,谁不担心明月夜从此坠落?可谁又真的为明月夜殚精竭虑,做些什么?
唯独我!唯独我为明月夜不堕声名,这才听信了那个黄真人的谗言,掌门,你若是为此罚我,日后谁还敢为明月夜兢兢业业!何况没有修士因此伤亡,弟子并未酿成大祸。”
露白紧握折扇,跪地狡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