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穹之上白云厚实如毯,因修士飞行掠过而扬起片片云絮,这云絮似仙人遗落的银纱,又像鲸鱼群聚,晨光初绽,铺开一卷金纱,照破青山万朵。
昆仑宗所在的苍梧城人流如织,十二个高九丈的城门分隔出十二条密集的人流,玄铁门上篆刻着护城符箓,随着人进人出明明灭灭。
入城后,长街两侧朱甍碧瓦,以灵雾为阶,浮空的楼阁数不胜数,其飞檐间悬着数万盏为庆贺十方法会召开的宫灯,乘风而行的修士穿梭其间,白衣广袖,迎风招展,喧闹响彻云霄,星河欲转千帆舞。
“人流如此之多……”
“住宿费如此之高……”
“饭钱也不便宜……”
蓬莱岛一行人站在城门口张大嘴巴,被繁华的景象震住了——
“这是赚钱的好机会啊!”金不禁眼睛亮了。
谢无柩顿时生出不详之感,好在萧衔蝉及时出声:“就算咱们现在摆摊,也卖不出去多少,你看看人家都穿的什么?”
大伙随着萧衔蝉的话看去,只见往来修士无不穿着得体,不是低调华贵的法袍,就是精致鲜亮的盛服,行动间香气扑鼻,花瓣飘飘。
萧衔蝉忽然想起一篇古文——同舍生皆披绮绣,戴朱璎宝饰之帽,腰白玉之环,烨然若神人,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。
穿着爱马仕的人会去两元店买东西吗?何况他们的土特产连两元店产品都算不上。
金不禁想想也是,失望地收起麻袋,和大伙一起去苍梧城最大的酒楼步虚楼……的旁边的小食摊。
步虚楼雕梁画栋,宛若仙宫,建在浮空水榭上,其下水幕如素练,飞流直下三千尺,声如轰雷,水幕如瀑,在地面溅起水花,于步虚楼吃饭的人可以俯瞰整个苍梧城。
小食摊虽然建在步虚楼旁,但距离步虚楼的大门足有三千尺,隔着恢宏的水幕,摊主非常聪明地搭起雨棚,蹭人家步虚楼飞溅的水花,充当自己的“连绵雨幕”的窗景招徕客人。
虽然食肆规模甚小,但其老板也是筑基八阶的修士——整个苍梧城没有一个凡人。
“多少灵石?”金不禁惊呼。
小食摊老板将抹布甩到肩上,扭了扭系着的裙子:“五十上品灵石一碗面,道友可以出去打听打听,谁不知道我黄四娘的吃食物美价廉,做面的麦子都是从见南山买的,绝对是灵植,对修为大有补益!”
“你怎么不去抢?”秦含玉重重将刀往地面一砸。
黄四娘当即瞪圆虎目,将袖子撸起:“嘿,老娘我可不是吓大的,诸位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苍梧城,步虚楼,就是这里的地砖都比别处贵。”
四人随着她的话低头看,果见铺满整个苍梧城的地砖都刻着清心符纹——因十方法会在昆仑宗举办,苍梧城免不了要迎接九州修士,人多就容易出事,所以在每块砖上刻清心符纹,帮助各修士平心静气。
“我这里已是苍梧城最便宜的饭馆了,步虚楼的蓝金九钳蟹黄面要三百灵石一碗呢,那才叫贵。”
可是蓬莱岛上的面只要七文钱,都不到一颗下品灵石的价值,而且他们一路走来,在餐食上总共也就花了三十灵石。
黄四娘见面前这些人沉默,叹了一口气,心想这些人看起来的确很困难的样子:“得了,我今天发一回善心,这还有一篮玉米面菜团子,本来是我自个吃的,卖给你们了,也是五十上品灵石一篮,你们要不要?”
金不禁揭开菜篮子上的布,篮子里有二十个拳头大的菜团子,这可比一碗面划算多了。
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齐齐点头,今天第一次来到苍梧城,好歹消费一点,讨个吉利的彩头。
“本店有低消,一百灵石,你们没达到低消,不能在店里用饭。”黄四娘还想劝他们再买点,结果面前几人提着篮子就出门了。
几人在食摊后面蹲成一排,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老大的菜团子开吃,玉米面微甜,里面是荠菜豆腐鸡蛋馅,很是清香,咬一口微微渗油,几人吃得一脸满足。
其实修士本不用吃饭,但蓬莱岛的几人觉得,第一次来苍梧城好歹得吃点什么,也算给自己接风洗尘。
萧衔蝉仰头看瀑布般的水幕,隐约看到一丝步虚楼瓦片倒映在水中的影子,像灵石一样流光溢彩,一边吃菜团子,一边自言自语:“三百灵石一碗的蟹黄面,那得是什么滋味啊?”
谢无柩坐在她旁边,道:“其实味道也就那样,我曾吃过几次,觉得蟹黄被剔出来后烂糊糊一碗,很是不好看,远不如其他菜肴,依我说,咱们在莲送归吃的藕片就很好。”
几个慕名瞻仰步虚楼的修士才走近水幕一点,就听到有人吹牛,低头看去,只见一排五个人,个个穿的破破烂烂,身上连一件玉佩都没有,修士们露出“这是什么新时尚”的表情,都这样了还吹牛说自己吃过步虚楼的蟹黄面,这一岔子的修士太抽象了。
萧衔蝉他们蹲在小食肆的窗户下面,正好他们背后靠窗的桌子迎来客人,两个修士一边吃喝一边聊天。
“这届十方法会真是盛大,十大门派俱出动,也不知此届魁首花落谁家。”
“依我之见,有久不出世的蓬莱岛参加,想必魁首之位必是蓬莱岛弟子。”
听到这话,萧衔蝉几人瞬间体会到被恭维的感觉,嘴角比AK难压。
“也不尽然,此届高手如云,听说宝珠谷的五月霜、行客路的青三娘、蜃楼的左洞明都会参加,魁首之争激烈得很呐。”
蓬莱岛一行人神情凝重,他们只要能挺进六十名就很好了,听两人的话,这届高手如云,看来竞争很激烈,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进前六十。
萧衔蝉一边偷听,一边将两个食客的聊天内容记下来。
“左洞明?他已是元婴期了吧?我记得他参加上届丰溢法会时还只是金丹,不到五百年就修至元婴,天赋真是好。”
“若说天赋,上届法会魁首的天赋才真叫人嫉妒呢,不到三百岁就是剑尊,只可惜……”
“快别提那十恶不赦之人,晦气!别说大宗世家的弟子了,这次来的小门派弟子、散修们也不容小觑。”
“哦?”
那个食客便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道:“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个神秘门派,其真名真姓无从考究,但这个门派有跟莲送归抢和尚的尼姑,研制男人生子药丸的医修,喜欢背着亲爹尸骨到处走的修士、男变女变男又变女的怪人,还有一个伪装重伤没有法力的修士。”
另一个食客蹙眉:“听你这么说,这个门派看起来有些不正经啊。”
“你可不要小瞧他们,他们才在江湖崭露头角,便已犯下多起大乱,明月夜、汨罗坞更是对其深恶痛绝,可见这个门派着实是个下手狠辣的硬角色!”
萧衔蝉倒吸一口凉气,忙在群聊里跟师兄妹们说: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高手,我们要躲远点。
十方法会真不亏是汇聚天下英才的九州盛会,大宗小派俱有高手,恐怖如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