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数百年前,他接过还是药奴的庚六献上的药方,他借此获得了曾经想不到的利益与赞誉,从那时起,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了。
“吴萸、吴掌门。”花沸雪轻声道,“好久不见。”
他空洞的眼眶凝视着二人,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灰烬。
“这些年,没了我,吴掌门的医术可有精进?师妹的修为,可有突破?”
吴萸的面容骤然扭曲。
“住口!”他嘶吼着,化神期的修为差点因为这句话爆体,“我乃吴氏嫡子,生来就比你高贵!你一个山野孤儿、卑贱药奴,凭什么?!”他浑身发抖,“你以为离了你,我们就成了普通人?!”
五月霜瘫软在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她想起这些年,没了师兄暗中指点,她的丹药再难炼成上品;想起师兄“身陨”、师尊“飞升”后,宝珠谷再没出过医术高深莫测、冠绝九州的神医。
萧衔蝉手中混元棍重重一顿,金光如涟漪荡开:“罪人未齐,鸠成何在?”
她掐诀,八卦虚影旋转,五颗轮回珠在她丹田里环绕成一个圈,她立于虚空之中,衣袂无风自动,身躯上迸发出璀璨清光,双眸化作纯粹的金色。
“三生石上照旧孽,黄泉路上引孤魂。”
混元棍在她手中射出一道金光,随着咒言在空中变成一条金河。
“天刑地律,听吾敕令。”
她的声音不再似凡人,带着三重回响,仿佛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发声,回荡在黑暗的虚空中。
“魂兮——归来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整片鲜少天空骤然暗沉,唯有她周身笼罩在神圣的金光之中,混元棍化作的金河似是流淌进了黄泉里,无数苍白鬼手探出,一个虚弱的魂魄被硬生生从冥土扯回,众鬼手托举着他,将他送到萧衔蝉面前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鸠成魂魄扭曲,“本尊乃是鸠氏家主,带领鸠氏重回世家之巅的功臣,你们岂敢……”
他突然消音,金河已裹挟着他来到众人面前,他抬头,对上一双不敢直视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是你……”鸠成鬼影飘忽,惊惶四顾,声音越来越尖利,“你来报复我了……你来报复我了!你要做什么?你不能这样做,冥界已碎,我在黄泉路口徘徊经年,差点魂飞魄散,我已经受到惩罚了,你不能……”
他的魂魄剧烈颤抖,曾经高高在上、享九州供奉的人,此刻卑微得比奴隶还不如。
“不……你不能!我只是个普通人!”他歇斯底里,“我没有你这样的天赋,这世道,我们普通人不踩着别人怎么往上爬?我有什么错!”
“世上十之八九都是普通人,然勤能补拙者终成大道,持心守正者自得善果,人可卑微如尘土,不可扭曲如蛆虫。”
萧衔蝉目光如刃,扫过面前三人。
“你们这般嫉贤妒能,戕害他人,一边瞧不起别人出身,一边贪占别人之功,忘恩负义、丧尽天良,坐在无辜之人血肉上成全你们的名与利,实在是不可饶恕。”
花沸雪慢慢走向两人,手掌按在吴萸天灵,金光骤亮:“一千三百九十九刀,今日尽还。”
吴萸被萧衔蝉捆缚住,一丝法术也用不出,他目眦欲裂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寸寸龟裂。
五月霜瘫软下来:“师兄,我只是太害怕回到以往生不如死的日子,如果我没有脱离药奴的身份,我还能忍受这样的生活,可是……算了,事到如今,是我做了错事,亏欠于你,动手吧。”
她闭上双眼。
花沸雪踱步至她面前:“你爹娘曾在饥荒那年给过我一个窝窝头,我不杀你。”
他挥手,斩去了她的修为。
最后,他来到鸠成面前:“忘恩负义、杀人冒功,丧尽天良、天理不容。你的罪,罄竹难书。”
萧衔蝉的瞳孔中金光暴涨,她感到一股浩瀚古老的力量自九幽深处涌来,顺着轮回珠流遍全身。
“自今日起”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,带着亘古的回响,“凡亡者报应之事,一应由本尊裁定。善恶有报,因果轮回,此乃天道至理。”
她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浮现一个旋转的轮回盘虚影。
“鸠成,你罪业滔天,当魂飞魄散。”
话音落下,轮回盘之影自她掌心飞出,似一轮烈日炙烤鸠成的魂魄,鸠成发出凄厉惨叫,三魂七魄好似一张脆弱的纸被手搓揉,瞬间破碎。
最后一片魂魄消散时,那片被禁锢在鸠氏祠堂的血肉焕发新生,在地乙木精的帮助下,花沸雪的血肉之躯恢复如初。
一颗珠子从肉块中飘出,没入萧衔蝉的丹田。
又是轮回珠,她已有六颗了。
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,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存在被惊醒了。
天界,凌霄殿内。
琉璃盏中的琼浆突然震颤出波纹,殿外凤鸟发出长鸣,遮住御座的纱帘被撩开,仙帝猛然起身。
他衣着华贵,长袍上
有日月银光流转,可是他的肚腹却大开着,鲜血淋漓,他感觉不到痛似的,置若罔闻。
“帝君,下界……”一个天将匆匆赶来,“下界出现了一条冥河,疑似冥界现身。”
“这简直是危言耸听!”天枢星君上前一步,“帝君身负重伤,千年未愈,切勿因这点小事而耽搁修养。”
仙帝并未理会两个心腹,他扶着栏杆,低头看向下界。
与此同时,九州各处的修士同时抬头。
昆仑山顶的剑冢嗡鸣,明月夜重建的天上明月宫再度坠落,春不过的大星罗盘上所有星子轨迹紊乱。